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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領導,各位老師,下午好。”

咦,嗓子眼兒怎麼這麼干啊?

小白下意識地抻了抻衣角,微微抬頭用餘光瞥了一眼下面幾十雙緊盯着自己的眼睛,不大的聲音有點兒發顫:“俗話說,在在在其位,務其職,思思思......”

思什麼來着?哎呀昨天晚上背得滾瓜爛熟的呢,怎麼當著大家的面就全忘了?

小白一臉尷尬地僵在台上,腦子一片空白。

這時,一位年紀比較大的劉老師提醒她:“是不是‘思其政’?”

小白感激涕零:“對對,思其政。作為教導主任,我,我......”

怎麼腿肚子有點兒發顫呢?

大家的目光齊齊停留在她臉上,都看出這位教導主任在怯場。

不應該呀!平時生活中你內斂點兒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你現在是主任呀,站在全體老師面前,你當主任的腫么能怯場呢?主任天生就該當眾慷慨陳詞,領着大家一起英勇奮鬥,奔先進單位呀!

有人在下面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小白咽了咽口水,很實在地說:“不好意思,我有點兒緊張。”

底下發出了吃吃的笑聲,有善意的,也有不那麼善意的。

就教導主任這個位置來說,白雲暖比較年輕,因此自然會有人心生不滿——憑什麼她年紀輕輕就可以坐這把交椅呀?我們這些年紀比她大、資歷比她老的還沒上去呢,憑什麼她就上去了?她是不是後台硬呀?是不是潛規則爬上去的呀?

這些言論,平時白雲暖偶爾也會聽到,有無意中聽到的,也有特意在她旁邊說的聲音大些,就是希望能讓她聽到的。

剛開始,她聽了心裡會難受,後來就有抗體了。人家說得也不是沒道理,如果換位思考一下,自己可能也要犯嘀咕的。

至於止住流言蜚語的最好方法,那無疑就是用實力說話嘍。

當上教導主任這麼些日子,小白自學到的實用知識比學校里好幾年學得還多。再加上她腦洞大,一些構思能夠出其不意,其實工作幹得挺不錯的。

不過應聘的時候沒考當眾講話這一項,可能人事默認這對大多數人來說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問題。

話說小白當場道出自己緊張之後,仍舊是那位平時在單位里沒什麼存在感的劉老師安慰了一句:“別緊張,慢慢說,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這個時候能站出來安慰自己的人,簡直就是恩人。

終於想起來下面要說什麼來着:“作為教導主任,我要求自己樹立3種意識:合作意識,服務意識,還有重質意識......”

寂靜。

在家操練的時候,小白把每一條都展開進行了生動的闡述,但是現在當著那麼多面孔,竟然全想不起來了!

她急得直冒汗。

這時,劉老師第三次挺身而出:“小白主任今天身體不太舒服,要不咱們下次開會再讓她說吧?”

小白自覺羞愧無比,臉紅得發紫。

在座的誰也不想得罪人,也不便讓白雲暖更難堪,於是都笑笑同意了。

有人是真覺得沒什麼,也有人暗想,你看,她就這麼點兒能耐,還當什麼教導主任啊,這不是貽笑大方嘛!

這本來應該是個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繼往開來的大會,但是因為教導主任發言失敗沒能達到預計的效果。

這天下班之後,灰頭土臉的小白沒有回家,也沒有約會,而是拿着地圖直奔某棟寫字樓,因為那裡面有一家口碑很好的演講培訓中心,從小孩到大人都可以培訓。

她早就想來了,但一直沒有下定最後決心。

因為在培訓期間自然少不了要當著很多人演講,對她來說就跟對讓恐高的人蹦極一樣可怕。

但是經過今天在單位受的刺激,她再不猶豫了,自尊心和責任心不允許她再遲疑。

弱點就是弱點,除了努力去克服它、打倒它,別無他法,逃避是繞不過去的,不然早晚還會跟它狹路再相逢,並且更悲慘地被它踩在腳底。

跟她一起報名的有好多小學生,都是家長陪着來的。

擠在這些將要贏在起跑線上的小孩子中間,小白更加覺得不好意思。想退縮,又強迫自己留下。

要是以前不退縮,早就克服當眾講話的心理障礙了。

培訓中心十分高效,第二天晚上就開始上課,200多學員黑壓壓地擠在一個大禮堂,小白一走進去就覺得腿腳發軟,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密集恐懼症。

授課老師十分有激情,講得那是慷慨激昂口沫橫飛義憤填膺,人家怎麼就一點兒不怯場呢?

老師說,演說家不是天生的。

蕭伯納年輕時去人家家做客,羞得不敢按門鈴;馬克·吐溫第一次演講,被稱作是嗓子里塞滿棉花;甘地夫人第一次演講也被人嘲諷為在“尖叫”。

但是他們經過成百上千次的刻苦練習,最終成為了成功的演說家。

老師講完一些實戰知識點之後,要從學號里隨便抽一個人出來進行即興演講,據說這是這裡的傳統。

當時小白緊張得氣都不敢喘,把頭一低,整個身體出溜下去一半,求天求地求菩薩保佑別運氣那麼好,200多人抽到自己就行,那簡直比中彩票還厲害了。

結果,老師閉着眼睛,小手在電腦上隨便一點,然後笑眯眯地說:“就這位吧,哎呦,名字還挺好挺的哈。今天的幸運兒是......239號,白雲暖。你在哪裡,請上台來,大家給點兒掌聲!”

大家的掌聲這叫一個洶湧澎湃,有一大半的人都是因為幸虧沒抽中自己而高興得為“替死鬼”猛拍巴掌。他們要是上去的話,腿肚子一樣轉筋。

小白耳邊“嗡”的一下,整個人都懵了。這這這叫“幸運”嗎?!

本來就是因為不敢當眾講話才來的,結果敢情是跑來找虐呀!萬般無奈被拖上台的小白汗如雨下。

培訓老師激情萬丈地讓她以“我的愛好”為題,即興做個演講,還要用到剛才上課着重講的重點。

可是,此時對着台下烏泱泱200多人,已經被嚇成了皮皮蝦的小白,哪還記得那些重點呀?能說出一句話來都很艱難,可也騎虎難下了啊。

還好,是講“我的愛好”不是講“我的家庭”或者“我的童年”,總算還是些讓人快樂和可以分享的內容。

小白不敢看台下,只好45度角仰望天花板,假裝這裡只有自己一個人,極力去想自己對芭蕾的熱情,然後有一句沒一句地往外擠:“我最大的愛好是,是跳芭蕾,因因因為它它它很美......”

有人在下面喊:“講神馬?聽不見!”

這麼大聲兒還聽不見?小白覺得自己的聲音已經很大,其實真像蚊子叫,人家沒騙她。

一旁的培訓老師同情她緊張到卡殼,善意提供可下的台階幾級:“你們芭蕾最基本的動作是怎麼樣的?腳是不是得這樣?手是不是得這樣?哎呀我怎麼做不好呀?”

然後故意錯得離譜,錯得搞笑。

現場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小白也沒那麼緊張了,現場示範了幾個動作,也無形中為演講的生動性加了分,正最後磕磕巴巴總算是把這苦差事完成了。

掌聲再次響起的瞬間,小白覺得就跟剛爬完一座大山似的那麼累,看來世上最難戰勝的是自己呀。

不過,有了這次宇宙無敵最可怕的經歷之後,後來再讓她上台,情況就越來越好了......

這天,小白臉上掛着藏族同胞那種“紅二團”從巫氏私立醫院出來。

不過,她這個紅二團既不是曬的也不是風吹的,而是羞的。

剛才那位老奶奶大夫的話猶在耳邊:“姑娘,你其它倒一切正常,只是內分泌有些失調,需要調理一下。”

小白也不感到意外,因為雖然自己的作息還算規律,熬夜的次數不多,大姨媽也每月按時來訪,運動量也有,但是工作忙起來無法按時吃飯是常事,吃的東西也不是太健康,為了省時間,常常是一頓泡麵草草解決問題。

最重要的是,大夫還意味深長地暗示她,內分泌失調容易導致不孕,所以婚後若是久久沒動靜,也不要太意外。

小白是被送來做婚前檢查的,巫山有事晚一點才能到,而她早上反而不忙,所以他們決定分開行動。

當然,醫院方面被交代過,對老夫人沈長歌沒有提這個。

不過小白也沒太把這話往心裡去,因為本來她想做的事情就還有很多,並不想早早在家相夫教子,也不覺得自己的身體會有什麼大問題,再說巫山不是同意她再蹦躂幾年嗎?

婚禮這次訂下的時間在一個月之後,但仍是對公眾暫時保密。

沈長歌是最開心最忙活的人,小白還是一切如常,她覺得只要能跟巫山在一起,一紙婚約其實並沒有太大區別。

雖然在外人看來,區別大了去了——巫氏老闆娘,我天,額滴娘,噢買糕的,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身份啊!

這些日子,巫山的心情莫名的好,每天嘴角都掛着淡淡的微笑。

“邁着輕快的步子哼着歌走路的巫先生,你們誰見過,誰見過?”

同事們互相奔走相告詢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