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的父母原本是縣裡的小吏，現在已經退休了，他從小耳濡目染，又有父母的言傳身教，所以他深得為吏之道的三昧。

身為小吏，若是沒有錢，也沒有關係，那就必須要找一條大腿抱着，否則將很難混下去，而抱大腿則意味着，要心甘情願的，主動積極的給別人當狗腿子。

這並不是丟人現眼的事情。

要知道，沒有主人的狗，那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流浪狗，一旦找到了主人，不但衣食無憂，把主人哄開心了，指不定哪天就賞了一頂紗帽下來，然後搖身一變就是哮天犬了。

好狗都非常善於觀察主人的眼色，安德也是如此，他偷偷的瞧了辛大隊長一眼，發現辛大的眉頭越鎖越緊。

很明顯，于大寶剛才的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讓辛大的心裡也很不快，只是礙於鄭晨的情面，不好直接訓斥罷了。

安德深吸了一口氣，抑制住心頭的怒意，用前輩教導後進的口吻說：“小於啊！咱倆又沒有私仇，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們一下罷了，你們不聽就算了，就當我沒說，我並沒有惡意，就事論事而已。”

安德突然變得寬宏大量了，于大寶也不好再反駁了，若還不依不饒，倒顯得他鼠肚雞腸了。

“剛才我掉河裡去了，渾身都濕透了，點火的那塊地，小朱已經勘察過了，沒有任何價值，所以才在那裡點火的。”于大寶想了想，還是簡單的解釋了一下，他也不想和安德結怨，都是同事，將來還要長處呢！沒必要搞的跟仇人似的。

“哦！原來如此，是我唐突了，不好意思啊！”

安德趕緊就坡下驢，雖然他內心極度厭惡於、朱二人，但是表面上，他一丁點都沒有表現出私冤來，似乎他所說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為了工作似的。

事情到此，本該消停了，可是偏偏有人看不過去，或者說華胥國從不缺有“正義感”的人。

領導很不喜歡朱莉婭，整個刑偵大隊沒有人不知道，所以想通過踩她而博取領導歡心的人，並不只有安德一個。

只聽一個人小聲嘀咕道：“勘察現場，要麼利用自然光，要麼利用勘察燈燈光，用手電筒勘察，還是第一次聽說呢！螢火蟲般的電筒光，能看到什麼？秦局長曾反覆強調，一定要保持現場的完整性和原始性……人家是六省一市著名的刑偵專家……”

說話之人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所有人都聽見，而且還抬出了秦副局長這尊大神。

于大寶正待反唇相譏，朱莉婭就先一步發怒了，她也算老警察了，對於公安局的整體狀況，她比誰都清楚。

全局就沒幾個學習業務的，絕大多數光知道喝酒混事，包括那個秦專家也是如此。

這也就算了，可他們還偏偏嫉妒別人的辦案能力，想方設法的詆毀。

她和于大寶破了碎屍案，沒有收到讚美和表揚，相反收到了一大堆的嫉妒和白眼，沒有人承認他倆的能力，私下裡大家非常有默契的形成了共識：他倆運氣好，瞎貓碰着死耗子了，如果我們願意費那個心的話，我們也能破案。

他們一致認為：不論是誰，只要沿着哥倫布的路線走，都能發現新大陸。

“蓬”的一聲，朱莉婭重重的合上了勘察箱，猛然站了起來，指着那個說話的警察，大聲說：“劉軍！你既然這麼懂得現場勘查，我就讓賢，你來！我倒想看看你是如何用秦局長的指導思想來破案的……”

此言一出，整個現場瞬間一片死寂。

沒有人敢接朱莉婭的話。

她這一棒子掄的有點大，把秦副局長也打倒了。

“咳……呵呵……”辛大隊長乾笑了一聲，打破了凝重的氣氛，“小朱，大家都是就事論事，都沒有惡意，年輕人要謙虛謹慎，你們都少說幾句……”

辛大隊長的心裡很得意，智商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出現這樣的場面，他是喜聞樂見的，他最喜歡看手下鬥成一團，然後來找他評理，他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一個高高在上的，公平公正的和事佬了。

如此一來，就再不用擔心手下的人，私下聚在一起搗他的鬼了。

朱莉婭這次是真火了，對於辛大隊長的話，她理都沒理，而是緊追着劉軍質問：“劉軍！你自己說，你的業務能力是不是比我強，你如果說是，那麼現在就由你來勘察，否則就閉上你的狗嘴……”

“我……我……”劉軍語塞了，對於現場勘查他一竅不通，哪敢接話茬呢？“我”了半天，他終於憋出一句話，“我又不是技術員，刑事科學技術，是你的專業，我只是偵查員，我的工資里可沒有技術補貼這一項……”

于大寶扯了扯朱莉婭的袖子，一本正經的說：“小朱！你怎麼回事？你怎麼把自己降低到那個檔次了？任它野犬狂吠，馬車安然向前，你要對死者負責，快勘察吧！我等着記錄呢！”

“哼！”朱莉婭冷哼一聲，“有些狗，主人忘記打狂犬疫苗了，到處咬人。”

這句話把辛大隊長也拐進來了。

很明顯，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告訴辛大隊長：你生怕天下不亂的齷齪心事，我清楚的很。

辛大隊長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但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發了一頓火之後，朱莉婭的心情便愉悅了，開始認真的勘察起來，完全無視了身旁那一道道複雜的眼神，其中六道是憤怒的，其他的則是幸災樂禍、震驚、嘲諷等等各不相同。

仔細勘察了約半小時，朱莉婭才低聲吩咐：“記錄！屍體為年輕女性，體長一百六十二厘米，體重四十一點五公斤，死亡時間超過三十天，死者頭髮及肩，發梢參差不齊，修剪隨意。屍表共有傷口三百七十三處，均為四道一組，創口形成的原因，暫時無法判定，介於銳器傷和鈍器傷之間。左右腋下和陰~部的毛髮被人為剃光……腳掌底部生滿胼胝，應為生前經常光腳走路所致；左右手掌及雙膝，亦有厚厚的胼胝，無法判定形成原因；手指甲和腳趾甲均較長：手指甲，除了左右大拇指外，其餘八指均已斷裂；腳趾甲十根，全部斷裂；初步分析：殘留指甲均為自由生長，沒有修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