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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雲臨走時,跟她媽媽說晚上回家吃晚飯,可是一直到天黑,她都沒有回來。程雪雨等急了,就打她手機,想問她幾點能到家,結果她手機關機了。

程雪雨又打她舅舅電話,她舅舅說雪雲吃過午飯,打了一會兒牌就回家了。

薛紅霞的心裡突然生出一股莫明奇妙的恐慌,就說:“這孩子,到現在都沒回家,也沒個音信,千萬不要是出啥事了。”

她的話剛出口,就遭到了全家人的叱責,以老頭子為最。

“大過年的,放你娘的什麼狗屁?能有什麼事?小孩子貪玩再正常不過了,她以前不也是經常出去,一玩就是一夜?電話打不通,肯定是因為手機沒有電了……”老頭子吹鬍子瞪眼的罵了她一頓。

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二天晚上,程雪雨依然沒有回來,電話同樣打不通。

這下,全家都有點急了。

於是,就打電話詢問親戚和朋友,問他們有沒有看見程雪雲,若是看見了,跟她說一聲,給家裡回個電話。

一通電話打完之後,全家徹底慌了,因為沒有一個人見過程雪雲,也就是說,程雪雲要麼故意躲起來了,要麼真的出事了。

當晚,程雪成騎着摩托車,將十里八鄉,所有程雪雲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依然沒有得到一點與她有關的信息。

全家人商量了一下,最後決定去派出所報案。

可是派出所的人說,程雪雲是成年人,可能獨自出去旅遊了,也可能去會網友了,還有可能參加傳~銷組織了等等,總之各種可能性都有,不能認為是失蹤人口。

因此派出所不予受理。

程家人無奈,只得自己想辦法尋找,他們能有什麼辦法呢?不外乎擴大範圍,將親戚、朋友、同學等等,所有認識的人都問了一遍。

結果還是沒有一點音訊。

實在無計可施了,程家的人再次尋求派出所幫助,派出所依然不受理。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了,所以我才來公安局找你們領導的。”薛紅霞有些忐忑。

從她的神情上,朱莉婭看出了她似乎言猶未盡,欲言又止的意味,便說:“還有沒有其他要說的?越詳細越好,不要有顧慮,你說的越仔細,我工作起來就越方便,也更容易找到你女兒,所以不要隱瞞。”

薛紅霞低着頭,猶豫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說:“有些事,我說出來,你別笑話……”

朱莉婭點了點頭:“嗯!說吧,什麼都可以說,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你放心,沒人會笑話你。”

於是,薛紅霞又繼續絮叨了。

農村人比較老實,派出所不受理,他們也並沒有太多的怨言,只是自家能想的辦法都想了,能用的能耐都用了,結果一點作用都沒有,所以只能隨她去了,事情也就耽擱下來了。

一拖就是數十天,直到三天前的一個晚上。

由於女兒失蹤四、五十天了,薛紅霞愛女心切,日思夜想,整日里吃不好、睡不香,每到夜晚就失眠。

3月26日晚上,薛紅霞像往常一樣,簡單的啜了幾口稀粥就躺倒在床上,儘管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但總比坐在燈下胡思亂想的受煎熬要好一些。

“老天爺!求求您大發慈悲……”她焦慮不安的默默祈禱着。

連續多日的失眠,使得她精神瀕臨崩潰的邊緣,恍恍惚惚間,她產生了一絲朦朧的睡意。

皎潔的月光,從窗子里照在她的床上,在她雙目似閉非閉的時候,她看見一個人影走進了房門,門原本是關着的,可是來者隨手一推,門就開了,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薛紅霞心中微微吃了一驚,想要起身看看是誰,可是全身無力,卻怎麼也起步了床,想要開口問一聲,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來者徑自飄到她的床前。

是的,不是走,是飄,這個人走路時不用邁步,直接飄移。

薛紅霞努力的睜開眼,接着清冷的月光,她終於看清了來者的面目。

一瞬間,她被嚇得魂飛魄散。

此人一頭散亂的長髮,濕漉漉的披在肩上,臉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傷痕,縱橫交錯,鮮血淋漓,一些較深的傷口處,森白的皮肉外翻着,就像一條條被打腫的嘴唇。

她的喉管兩側,有兩排不規則對稱的印記,呈括弧狀,括弧的兩端有四個小指粗的黑洞。

很醒目,是牙齒的咬痕,就像被傳說中的殭屍或者吸血鬼咬了一口似的。

左眼空洞洞的,眼珠子已經被扣出來了,連着一條經脈,掛在鼻尖上,紫黑的血液,順着眼眶汩汩流下,就像一條血色的蚯蚓,緩緩爬過鼻側,流進嘴裡,再從嘴唇滴落在胸前豐滿的乳~房上。

是的,來者是一位年輕的女子,全身赤~裸,一絲不掛。

薛紅霞驚恐萬狀,想動動不了,想喊喊不出聲。

女子彎下腰,將臉部湊到了薛紅霞的眼前,陰森森的問:“好冷啊!給我送一件衣服好嗎?”

由於距離太近了,女子口中噴出冰冷的氣息,夾雜着一縷淡淡的血腥味,直接吹在薛紅霞的臉上。

薛紅霞心膽俱裂,使勁全身力氣,才勉強的點了一下頭。

“謝謝!”女子幽幽一嘆,倏然消失不見了。

“啊……”薛紅霞尖叫着從床上坐了起來,她使勁的揉了揉眼睛,除了月光,屋子裡什麼也沒有,彷彿剛才只是一場噩夢,但是她不能確定僅僅是夢,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同床的老頭子,被從酣睡中驚醒了,程雪成和程雪雨同樣被吵醒了,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急忙跑了過來。

“你怎麼了?又睡靨子了?”老頭子沒好氣的問。

“睡靨子”是當地的土話,類似於發惡夢,不過範圍要比惡夢廣一些,人們通常說的鬼壓床,當地也稱為“靨子”。

薛紅霞年輕時就經常睡靨子,所以老頭子才有此一問。

“嗚嗚……不是靨子,是真的,我剛才看見一個……”薛紅霞捂着臉,邊哭邊將剛剛看見的事情說了一遍。

“你能不能不要整天神神叨叨的?偉大的舵手曾經教導過:要掃除一切牛鬼神……”老頭子義正辭嚴的將她訓斥了一頓。

兒子和女兒也很不耐煩的說了她幾句,然後全家人又繼續睡覺了。

可是薛紅霞卻怎麼也睡不着了,她總覺得那不是夢,更不是幻覺,就是她親眼看見的事實。

她心驚膽戰的躺在床上,一直等到了天亮,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

第二天晚上,她依然睡得很早。

上半夜,她睡得比較香甜,到了下半夜的時候,她莫明奇妙的湧起了心驚肉跳的感覺,突然就從睡夢中驚醒了,睜開眼一看,那張恐怖的人臉,又出現在她眼前,距離不到半尺,幾乎貼到了她的臉上。

“你答應給我送衣服的,為何說話不算數?”女子陰沉沉的質問,口中的涼氣噴在薛紅霞的臉上,使得她汗毛倒豎,冒出一身雞皮疙瘩。

“明……天,明天……”薛紅霞結結巴巴的回答。

“不要再忘了……”女子再次消失了。

薛紅霞躺在床上,放聲哀嚎。

全家人又一次被驚醒,老頭子當即就發火了。

“你這個老不死的,天天半夜不睡覺,還不讓別人睡,就知道鬼嚎,睡不着就滾出去……”老頭子將她臭罵了一頓。

第三天晚上,薛紅霞不敢睡覺了,她生怕一閉眼,就會看見那個女鬼,她睜大了眼睛,斜靠在床頭上,雖然頭暈目漲的,但她咬牙硬撐着。

午夜時分,銀色的月光再次照在床前,其寒如冰,其明如晝。

薛紅霞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連續多日的失眠,她早已疲憊不堪了,又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她還能有多大的精力呢?

陣陣倦意,如潮水般湧上來,她的眼睛不知不覺的就閉上了。

啪!薛紅霞感覺到一滴冰冷刺骨的水珠,滴在了自己的臉上,她蒼黃的老臉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緊接着,她覺得有一個比冰還冷,但很柔軟的小圓球,在她的臉上來回滾動,一會兒擦着鼻尖,一會兒划過嘴唇。

薛紅霞朦朦朧朧的睜開了眼睛,她又看見了女鬼的臉。女鬼站在床頭,俯視着她,長發濕漉漉的並在了一起,水珠沿着發梢滾下來,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臉上。

女鬼的左眼珠子脫離了眼眶,只連着一條經脈,酷似孩子們玩的悠悠球,柔軟的眼球在薛紅霞的臉上蕩來蕩去。

“唉……前世母女一場,你怎麼如此絕情?連一件衣服都捨不得嗎?”女鬼幽幽哀嘆,夾帶着無盡的怨恨和絕望。

因為有過兩次恐怖經歷了,薛紅霞的心理素質也好了一些,聽了女鬼的話,她立刻就想起了失蹤多日的女兒。

看見女兒這幅凄慘的模樣,她心裡的恐懼少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哀慟。

“嗚嗚嗚嗚……雪雲!是你嗎?”薛紅霞嚎啕大哭。

“雪雲!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我明天一……定,一定……給你送衣服……”

“唉!隨你吧!”女鬼長嘆一聲,透着無限的凄楚,“今生緣分已盡,他生不一定能再遇了……”

女鬼言畢,便如煙霧一般的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