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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

汪泉背負着雙手站在窗前,注視着太陽一點一點的歪斜,直到枝頭染上一抹暮色,他才從容更衣,然後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往花舞坊走去。

長期爾虞我詐的權斗中,他秉信一個真理:越是想要的東西就越是要隱藏慾望,不然會死的很難看。

汪泉出身寒門,當年會考名落孫山,靠着同鄉的提攜才能在大皇子的門下做個門客。

十多年來眾門客命運起起伏伏,好運的會被放出做個小官,運氣不好的還能丟命。他全憑靠着仔細周全才有今天,不但在禮部供個兼職,還成為大皇子的心腹。

但是,自從老相國去世後,儘管大皇子的勢力依然穩固不倒,但是他心中隱隱有個預感,太子對大皇子動手是遲早的事,若不及早打算只怕到時死無葬身之地。

幾年前他隨大皇子去應酬見過太子,只一個照面,從太子深不可測的眼神中他就看到了大皇子的未來。從那時起他就在籌劃:

該如何不露聲色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他秉性善良,對於那些血腥之事幾乎不插手,而專攻聲色犬馬類。因此雖說是心腹也只是個能盡心給大皇子找些和脾胃的娛樂跑腿的而已。

比如說,今天的男舞者若是合了大皇子的心意,自己趁機提出放回老家做個小官,平平安安的一輩子,也是自己的福氣了。

這舞者能給自己帶來好運么?

還沒到花舞坊的門前,昨天的小廝就迎了上來滿臉堆笑的說

“汪大人,咱們走後門?這每天的票數素語媽媽清楚的很,若是讓她知道我私自多出號,小人我的狗腿就難保了”

汪泉向來視能曲能伸是處世的一大法寶之一,因此並不介意,而且他也認為自己出現在這裡沒人知道最好。

他隨着小廝悄悄溜進後門,穿過後花園上了樓。不得不說10兩銀子的功效是巨大的,小廝給找的房間位置太適合了!樓上這間屋子雖沒有正對着表演的檯子。但是絲毫不影響從正面觀看的效果。而且還很隱蔽。走進屋裡,一桌精緻的小菜早已備在那裡,酒壺裡滿滿的,看來小廝也是盡心了,心中的惱意也減了不少。

“汪大人,委屈您了,您先坐着、飲着,我還的去前面招呼。等會兒再過來伺候您”

汪泉理解的擺擺手。小廝輕身閃出迅速帶上門去了,他只得坐下來耐心等候。

素語的花舞樓與祺媽媽的雲仙樓經營風格迥然不同。這裡沒有一般妓院那種假腔假調的欣喜風吆喝出來的

“某某某,您來了”

或者是媽媽們的尖聲炫弄

“誰誰誰,來客了”。

全都是如大家閨秀般的輕言細語的招呼,就連跑腿的小廝龜奴也是禮數周到,彬彬有禮。

就拿今天的這個收錢小廝來說,儘管敲了竹杠,但待遇一點沒差,就這一頓酒菜擱平時收費也要幾兩銀子,更別說加塞看舞了。

他一邊尋思,一邊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忽然一陣嘈雜的互相打招呼的聲音傳來。汪泉不用出門看就知道是張閣老親孫子的大嗓門。此君生性粗豪、不拘小節,極喜交友,跟來的這些人都是他平時的酒肉朋友。

張閣老潔身自愛,不喜爭殺,連帶着他的子孫也不理會權斗,只在這些玩樂上做功夫,在這裡看到他不稀奇。

同時,汪泉也看到了久未露面的素語媽媽,她站在那裡微笑着看着這些客人互相問候,沒有插話也沒有過分的高聲吩咐人做事。神情淡然宛若一品之夫人

汪泉平時不怎麼來這裡,他年近四十並未娶親,光顧風月場所自然不能免俗,奔着皮肉來的。而花舞樓主營攻心術,他既不想明媚正娶個婊子做夫人,也沒那個閑錢納個風月小妾。

看着素語那張依然風韻十足的臉:

這個女人不簡單!他想。

大廳的燈火忽然就黯淡下去,人們停止了喧鬧。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聲音清亮的通報,

“獻舞開始!”

汪泉手提一杯酒慢悠悠走到窗根下,推開一個角度準備欣賞。

廳里的燈火此時已完全熄滅,只有舞台上燈火自明轉暗,黑暗看不見一絲亮光,而後隨着燈火的再次升起,檯子上就忽然多了一個身着緊衣藍衫水袖的蒙面少年,他站在那裡兩隻胳膊交叉舉在身體的左上方,腰臀卻凹致出一個驚人的曲線,神情漠然、低頭不語。

清幽的簫聲彷彿從天邊飄來,低旋徘徊在少年的身邊,它似乎明白少年的孤獨,不住**着他的心。簫聲的溫柔一點一滴的融化了少年的冷清,不經意間,少年的身影開始隨着簫聲的婉轉緩緩波動,兩隻長長的水袖隨着渾圓翹臀的搖擺伸出去、收回來。

它們像是少年幼時嬉戲的玩伴,交叉、纏繞、飛舞、波動,它倆彷彿**着對少年說:尋我,捉我。於是少年碎步急跳,毫不猶豫的跪地旋轉、翻滾,盡情的揮灑着自己的熱情。

簫聲漸低,嗚咽難尋,水袖與少年相偎相依。。。

陡然,一聲激昂的長嘯,似是在悲憤世間的不公!

猛然,少年一個轉身將手中的水袖用力向遠方拋伸出去,他要送它衝破牢籠奔向自由!

潔白的緞帶在空中奮力掙扎到盡,終究不能擺脫開被囹圄的命運,陡然直落,絕望中,它將自己折墜成深秋最後的一片玫瑰花瓣,試圖用自己最後一絲呼吸訴說不朽的愛情,而少年不忍水袖的孤獨飄零,他要拯救遠方垂死的愛人,他奮不顧身的飛撲,兩腿成水平直線的跨越,用盡生命中每一寸的爆發,身在半空,他終於接到了自己的愛人,擁抱着旋轉而下,輕憐嘆息。

暮色來臨,黑暗重新掌握着世間,簫聲漸行漸遠,人亦消失不見。。

......

......

冥界外。

白芍仰望天空良久,慢慢轉過身來,這才發現薛均痴立在一旁,她有些愧疚的一笑:

“怎地到了,卻不喚我?”

薛均抑制住內心波動,直接說道:

“余信被三殿閻君逼入往生路,至今未尋到任何蹤影,我欲與一殿少君蔣瑜開啟時間軸查看,不知你意下如何?”

白芍情緒似無多大變化,仍是淡淡的回到:

“此事我在來到冥界之際已知曉,別無他法,只能依據諸位商議之策行施。”

抬眼注視薛均,卻是一臉的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