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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清冷的小鎮客棧,狂風連上暴雪肆虐了一晚之後,終於在清晨偃旗息鼓,卻留下更為寒冷的氣息繼續霸佔着人們的呼吸,以至於久違的陽光普照來時,絲毫不覺得有任何溫度上的變化,反而讓縮在被窩醞釀半天卻不得不起床做事的人們,無聲地抱怨:

真他媽D冷!

輾轉一晚的汪泉終於起身,探頭看了看床上的二人:

素語仍是平躺的姿勢,臉上一縷頭髮懸垂在腮邊,似乎一晚沒挪動身子,而祺媽媽則一手橫跨過素語的肩頭,摟抱着她,臉卻埋在素語的肩胛上,悶頭睡的正酣。

汪泉又仔細觀察素語臉色,嗯,似乎不那麼蒼白了?

他用手背在素語頭上試了一下,也不如昨日燒的那般厲害,心中略略放心,正要轉頭收拾之際,忽見素語原本緊閉的雙目驀的睜開,直視着汪泉的眼睛,忽然眨眼一笑,汪泉頓時呆住了。。

“早啊。”

“呃。。早。”

汪泉別轉過臉去,心裡卻還在回味着素語剛才一笑中,罕見的俏皮顏色:

謎一樣的女人,她如此這般的折騰,究竟是為了什麼?

幾人吃過早飯後,祺媽媽讓店老闆拎來一隻巨大的水壺在外間的爐罩上煮着,自己卻從隨身行囊中翻出一包上好的茶葉抓了幾把在茶壺中,水煮開後,沖了浮皮,倒掉了,這才又重新沖了一杯給素語端過來。

素語依靠在被子上,臉色雖然沒有昨日初見那樣憔悴,但依然唇色泛白,神情萎頓。

祺媽媽看着她喝了一口太燙,就接過來放在床邊的機子上,自己又返回桌前給汪泉沖泡好一杯,招呼站在窗前一直看雪景的汪泉,小心茶涼了,見汪泉應了一聲,這才給自己也沖了一大杯,雙手小心地摟抱着上了床,卻把茶杯放在兩腿間摟着取暖,抬頭看着素語,慢慢地問道:

“你這是怎麼了?花舞坊呢?”

素語半響才長嘆了一聲,道:

“花舞坊被人佔去了!”

“啊??誰膽子這麼大?連張閣老的人都敢惹?”

祺媽媽有些不可置信,素語的後台是張閣老,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張閣老雖一直不大理會朝政,但與太子之間交情甚好,尋常人輕易惹他不得。

素語輕聲回道:

“一個並無實權的半隱退學士在強權到來時,又有什麼能力保護一個乏乏之交呢?還記得劉尚書新納的那房小妾嗎?她的哥哥看上了花舞坊,三個月前硬逼着我轉賣給他,我求告無門,只得以300兩的價格出讓,而這京城之中再無立足之地,就想尋個清凈小鎮湊合過活。

怎料在途經此地時遇到劫道的強盜,不但將我隨身財物洗劫一空,打跑了隨行的小廝,好歹沒傷我性命,流落至此,幸得此店家收留,也是感恩了。”

祺媽媽聽此遭遇,心中早已將往昔恩怨拋於腦後,抓着素語的手,搖晃道:

“謝天謝地,你人沒事!”

素語看着她原本姣媚的眼中,此時一片擔心和真誠,心裡感動,也就握住她的手道:

“謝謝你阿祺!謝謝你!”

祺媽媽又繼續問道:

“那你以後準備怎麼辦?你要去哪裡生活呢?”

素語沉默一陣兒,才道:

“唉,少不得再回到京城重操舊業了,只是不知這身老皮還有無男人肯摸?再不然,也就尋摸一處庵院了此一生罷了。。。”

祺媽媽聽了半天無語,尋思再三,好幾次都做出欲言又止的神態,但在素語眼底隱藏深深的期盼中,又咽了回去,幾次之後,素語也就不抱希望,借口睏乏,重新躺下睡著了。

汪泉站在窗前,聽着兩人的敘述一直不發一言,直到此時才悄聲對祺媽媽言道:

“我出去看看路況如何,儘管我們不趕時間,但也要在年底前回到老家過完年,好上任不是?”

祺媽媽答應一聲,卻緊跟着走出房去,拽住他衣衫一角問道:

“你怎麼想?”

汪泉奇怪道:

“什麼我怎麼想?”

祺媽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雙目,那裡並沒有她想尋找的答案,遂心裡有些不解:

“難道是我想多了?”

於是就用話岔開,轉身正要回房,卻聽汪泉又叫住她:

“呃,阿祺,我知道你是一個心地良善之人。但是,各人有各命,不能強求一致的,我們顧好自己尚且不易,再往自己身上增加無謂的負擔,你我並沒有那個能力,更沒有那個義務,你說是嗎?”

祺媽媽怔怔地看着汪泉,一時之間不知說些什麼,只得點點頭,自去了。

過得兩三日,風雪住停,積雪消的七七八八,露出的泥地雖有泥濘,也被極低的溫度重又凍住,已是上路的最好時機了,客棧里的客人都走的差不多,汪泉也幾次暗示祺媽媽早日里去,不料,祺媽媽看着一直躺在床上,始終未能痊癒的素語,卻怎麼都狠不下心來就此離去,汪泉終於下了最後通牒:

明日無論如何要啟程!

祺媽媽這才下定決心,在晚上與素語睡最後一夜時,拿出當初素語讓汪泉交給自己的那個紫木盒子,慚愧地對素語道:

“這些年也並沒有攢下多少銀子,你我都知道,每日的流水不知要打發多少進門敲詐的官匪,所幸最後還是依仗汪泉的面子把雲仙樓賣了個好價錢。

這裡是當初你給我的那些賀禮,我一直當個念性沒有動用,現如今,我再給你添上些,雖不能讓你重新擁有像花舞樓那樣規模的院子,但做些其他小生意,或你願意弄個小小的院子養活自己許是可以的。”

說著打開匣盒,裡面除了當日自己贈與的釵環玉石之外,另有二百兩銀票,素語看了內心自是感動萬分,握住祺媽媽手哽咽道:

“阿祺,其實你不必這樣做,這些銀子來之不易,況且你和汪大人此去故里,需要銀子的地方還多着呢,而我也早已厭倦了勾欄生意,嗯,我早已問過了,此去不遠有間庵院,貌似可以收留走投無路之人,過的幾天,我身體無恙了便會尋去,因此這些銀兩釵環之類的對我也毫無用處,謝謝了。”

說著,手中推擋的力氣頗大,祺媽媽最後終於着惱道:

“這些盤纏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不然,你讓我和汪大人如何啟程!”

她是個不掩不藏的直率性格,心裡有什麼一定要說出來才痛快,素語聽了默不作聲,半響道:

“也罷,我收了,謝謝了!”

說完,將盒子往枕頭底下一掩,道:

“今晚你就不要在我房裡睡了,去汪大人的房間吧,免得明天一早你們走時吵醒我,又要讓我傷心難過。”

祺媽媽聽了,也就戀戀不捨的抱了抱素語,雖始終不忍,但還是開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