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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不悔這個諢號是郭濬來青源之後才取的,他被李康華髮現時,已經在山裡躺了三天三夜,摔斷了腿,人也快餓死了。

幸虧李康華救得及時,否則這世上早沒他這個人了。

不過即便李康華請了最好的大夫來給他正骨,治的勉強能走,可到底是耽擱了些日子,所以現在走路還是一坡一坡的。

來青源村後,兆筱鈺讓趙茂給他做了個簡易的輪椅,好方便他每天早晨去池塘釣魚。

說來也怪,花先生從不吃魚,可唯一的愛好卻是垂釣。高升經常去請教他如何拌魚食,於是池塘里的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肥壯起來。

但他每日去釣魚,卻從未拎回來過,但凡有人問起,便戲說自己學姜太公。

若再追問,便沉默不言。

因他講課風趣又學識淵博,孩子們極愛重他,但包括李璽在內,對他的過往知之甚少,問也不答。追問急了就罰抄大字。久而久之,孩子們對他的好奇只增無減。

在兆筱鈺看來,花先生就是這個年代標準的文人騷客,骨頭縫兒里都透着傲嬌。之所以用“騷”來形容,是因為他的文章字字犀利,詩詞卻放蕩不羈,總能恰到好處的騷癢看官的心。

兆筱鈺私以為這樣的人,一定有過非比尋常的經歷,才會活的如此洒脫。

父女倆狠哭了一通,哭完見眾人仍一頭霧水的傻站在那,不禁有些難為情。“見笑見笑,是郭某失態了,實在是太高興了...”說罷又揩了一通鼻涕。

原來花先生本名姓郭啊!

幾個孩子相互交換着眼神,那表情彷彿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這些年為父沒有一日不擔心你的安危...”花先生說著說著又捂臉哭起來,斷斷噎噎道:“與我兒骨肉分離...如今失而復得...”他鞠了把淚,滿眼感激的望向兆筱鈺。

兆筱鈺不知怎的就想起一句廣告語:我有故事,你有酒嗎?

腦子一抽,身體不自覺的就指揮人搬酒去了,高黑一馬當先,直喊着:放着我來我來!

接着便是搬桌椅,擺碗筷,端茶倒酒。小孩子們則圍着郭家父女團團坐——大丫還順便遞給李璽一把瓜子,這一拿一接也是相當默契。

李璽熟練的剝着瓜子,他自己卻不吃,而是理所應當的放在大丫面前。

郭文錦吸了吸鼻子,在一片淚眼朦朧中看着其樂融融的一大家子人,心裡又酸又暖,不禁想起了小時候外公在時常說的一句話: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等諸人坐定,郭濬斟滿三大碗酒,高舉酒碗道:“齊夫人,在下攜小女郭帑先敬夫人三杯。若無夫人,郭某尚不知何時才能見到小女,更無人救小女於水火,夫人高義!”

原來文錦的真名叫郭帑啊。

兆筱鈺心下哂然,再看此時的郭帑,眉目溢彩,果然有了父母愛護的孩子是不一樣的。

“郭先生祖籍何處啊?”高黑早就鼓不住了,不等郭濬幹完第三碗,立馬出聲問道。

郭濬苦笑,又倒了一碗酒,“莆陽郭氏。”

兆筱鈺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個很牛逼的家族,不然郭濬一說完,在座的人不會都沉默了。

“莆陽郭氏八萬眾。”不知誰念叨了這麼一句,見兆筱鈺不解,郭濬解釋道:“郭氏族人眾多,有八萬餘人。”

我天,八萬!全大龘的軍隊加起來才不過三十餘萬,這要造起反來都不用找外人!

“那先生...您當初為什麼會來青源啊?”大蛋弱弱地問。

是啊,這麼牛逼的家族,在莆陽躺吃雞不好么。

“唉...”郭濬長嘆了口氣道:“說來話長。”

高黑端起面前的酒碗碰了一下郭濬手中的碗道:“那您慢慢說,上菜還早。”

眾人:......

合著您老人家拿別人的心酸淚下酒呢!

“嗨,其實也沒啥。”郭濬垂下眼,似乎陷入了沉思。

八歲那年他偷溜到海邊玩,不想那日突降大雨,浪大風急,自己人小腿短跑慢了,一個浪頭被卷進了海里。

幸虧一個小娘子眼尖發現了他,跑去叫大人把他給撈了上來。

後來,他便常常跑到海邊去耍,尤其是在先生打了手板或者父親抽了他鞭子之後,他就翻牆偷溜出去,有時候幾天不回家,直到他祖父派人來尋。

“我主要是為了去找你娘,”郭濬似乎在透過郭帑的臉回憶另一個人,目光是一種極致的溫柔。

“我還請她教我鳧水,”說到這兒郭濬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娘炸毛的樣子像極了你奶養的那隻西域貓。”

郭氏嫡枝的嫡子,聰慧過人,這樣出色的青年本應前程似錦,又是族裡寄予厚望的才俊,長輩們怎麼可能會同意他迎娶一個漁女!

這其間的鬥爭郭濬不說兆筱鈺也能腦補出一本宅斗記來,最後郭濬自請出族,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族長才勉強答應。

“可惜我娘在我五歲時過身了...”郭帑垂下眼帘,淚花在眼眶中打轉。

眾人皆嘆,郭濬輕輕撫着郭帑的背,“沒事,有爹呢,爹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了。”

郭帑哇的一聲抱着她爹的胳膊大哭起來。

“都怪我不好,在外頭惹了仇家,這才引來禍事。”郭濬明顯對此事不想多說,但只要往深處一想,就知其中的疑點頗多。

首先,郭濬是個讀書人,又沒染上什麼不良嗜好,哪來的仇家,而且還是一來就索命的那種?

其次,郭氏一族八萬之眾,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仇家淹死了好吧。就算郭濬跟家裡鬧不和,但自家人跟外人之間選哪個?這還用問嘛!

第三,郭濬出事之前把郭帑託付給了友人而非家人,可見郭帑在郭家是不受人待見的。

綜上所述,郭濬所謂的仇家,應該是奔着他媳婦兒去的。

可那些人為什麼會追殺一個女流之輩呢?

兆筱鈺想不明白,直到晚上熄燈後,顏傅悄悄在兆筱鈺手上划了一個字,她才茅塞頓開。

花——華,郭濬的媳婦兒是華家人,得華家得天下的那個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