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院原是這個府上最好的院子,因為幾年前一場血案,淪為倉庫和柴房。
如今,被霍尊精心一收拾,比西院寬敞精緻,比東院高貴奢華,幾乎攬盡了將軍所有的風景。
可惜,對她而言,風景再好,也燃不起心頭的那片淡漠!
自街上、茶舍與霍尊二次相遇後,夏芫已經很難像之前那樣氣血翻滾,情緒失控。
進了北院,是一個橢圓形的荷花池。
早春里,枯萎的荷葉飄在水面上,除了一艘小船和成群結隊的魚兒外,池塘機乎並沒什麼風景,與周圍的嫩葉紅花形成明顯對比。
她看到蘇漣漪和景倩兮還有幾個丫鬟站在池邊選料子,幾個綉娘在仔仔細細地為她們量體。
“姐姐,還是您先來!”景倩兮回頭看着夏芫,嬌笑道。
夏芫視線從她身上越過,直接對一旁的綉娘報了自己的尺寸,讓她們選件淡色的料子就成!”
“少夫人是出了名的美人坯子,這麼標準的尺數青龍城也就您一個。可這春季的衣服原本就薄,稍微差上半寸可就次了一大截呢,你上次制衣是三個月前,高低胖瘦多少還是會變的。今年這料子顏色也好,要不您先看看!我這就給您量量身子!”那綉娘看了夏芫一會,鎖着眉頭說。
其實秀娘的話她聽懂了,幾個月不見,她瘦了太多,她們拿捏不住尺寸了。
“不用了,你們看着做就成!”她說罷,轉過身準備出北院。
“姐姐,妹妹們陪伴將軍本就繁忙,今個剛好得空趁量衣服晒晒太陽,趁着今個天氣好您就別急着走,陪我們聊會嘛!”景倩兮說著,上前拉住夏芫的手。
夏芫知道景倩兮沒安好心,迅速抽回自己手指,後退一步與她拉開距離。
“姐姐!”
景倩兮一臉委屈的叫着,蘇漣漪迅速從另一側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將軍在書房會客,等一會才能過來,姐姐幹嘛急着走!“蘇漣漪拽着她往荷塘邊走。
是非之地,夏芫知道自己必須離開!
她一邊掰開蘇漣漪抓在自己膀子上的手臂連忙後退,一邊怒聲地說了二個字:“放手!”
本以為,這兩個人女人只是想將她留在北院里羞辱,哪料她們是想要她的性命!
她終究還是低估了!
就在她剛憤怒地說完“放手”二字,從蘇漣漪手中掙脫了準備離開時,對方突然用力一推,將原本要揚長而去的她狠狠地推在了另一個人身上。
“啊——”
一聲慘叫,等夏芫反應過來時,只見秦新月跌倒在地上,面色蒼白,下身的衣裙很快滲出血來。
她驚慌地看着秦新月,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秦新月,那可是霍尊的小悅兒,心頭肉!
她肚子里的,那可是霍尊的孩子!他的命根子!
那麼噁心的套路,竟然被這幾個女人給她用上了?
夏芫被氣懵了,可一時之下,卻想不到破解之法。
一個挺拔的身影走過來,驚慌失措地看着癱坐在地上的嬌人兒。
“怎麼回事?”霍尊急促地問着,那雙黑色的冰目里醞釀著滔天的怒火。
景倩兮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柔聲細語地對霍尊解釋說:“原以為姐姐只是不喜歡我們兩個,沒想到更是不喜歡新月妹妹。新月妹妹勸她量衣服,她不屑地推了妹妹一把,妹妹就摔在地上了!”
秦新月臉色慘白如紙,疼痛難忍的扶着小肚腩,額頭上的冷汗冒了一層。
霍尊驚慌的抱起他,一臉心疼。
有丫鬟第一時間跑去請郎中,有蘇漣漪、景倩兮和剩下的一堆丫鬟天衣無縫的將夏芫故意推倒秦新月的事情捏給他聽,有他趕來時親耳聽到夏芫憤怒地話語。
他抱着秦新月,步步朝夏芫逼近,那眼神比他知道郝戟還活着時好不到哪去。
夏芫怕過他無數次,但從未有現在這麼怕過。
她以為,他會將她捏死,或者捏的半死的時候再千刀萬剮,事實上她只猜對了一半。
在她被捏的快要窒息的時候,他將她丟盡了荷花池裡。
泥水石沙很快灌入鼻腔,求生的本能讓她拼勁全力的在池子里掙扎,窒息前終於抓到了幾塊石頭,抓着她們爬出水面。
她一直努力的活着,卻從未像此刻這麼拚命的求生過。
那一刻的掙扎,是那些泥水、石沙灌的實在難受,還是看淡感情後她重新審視了生死?
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她很清楚,她的生死他早已不放在眼裡了!
上岸時,荷花池邊已經空無一人,她拖着一身的泥水走回西院。
靜雅睡著了,她不知道那一瞬發生的事情,也沒看到她回到西院時那一身的淤泥。
否則,那丫頭肯定又會傷心欲絕的哭上一鼻子,夏芫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她知道那個孩子若是沒了,霍尊定不會就此罷休。
好在那日月郎中正好回城,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已經出了那麼多血的秦新月保住了胎兒。
夏芫雖然撿回條性命,但霍尊對她的懲罰並未結束,而且可以說是沒有人性。
那麼大的荷花池,他令她將裡面所有的蓮藕挖出來!
二月的池水寒冷刺骨,沒有水靴,水服,手上也沒有任何保護物。
她在裡面呆上半個時辰就全身發抖,臉色烏青。
第二日再去時,池子里的水差不多放完了,剛能淹沒腳踝。
他雖沒限定時間,但她不想為此事長久的耗在在北院里,照顧好靜雅的衣食起居後,就一頭扎在那個池子里挖蓮藕。
北院里,花開滿園,鳥語縈繞,時不時傳來那四人的歡笑聲和女人的歌舞聲。
她目不斜視地挖着蓮藕,那些歡歌笑語已經很難在她心裡掀起多大漣漪。
她知道,自己漸漸放下了。
藕斷絲連,她和他藕未斷,絲卻被抽幹了。
十多日後,池塘里的蓮藕開始發芽,放入池水和金魚後一片生機。
有個丫鬟走過來,告訴夏芫說這裡的荷花池她們主子很喜歡,不准她再搞破壞。
夏芫拖着兩條泥腿回了西院,靜雅對着她起了凍瘡的手腳一臉心疼。
“不就是凍瘡嗎?天氣暖和了自然會好!”她舉起自己的小手看了看,不屑地笑道。
那些小鵝病死了二隻,被黃鼠狼吃掉二隻,剩下的四隻二人照顧的更加細心。
靜雅腿傷治癒後,洗洗刷刷的事情自己全攬着,凡是沾水事情的堅決不讓夏芫去碰。
一天,夏芫對着天空看了半天,低頭認真地朝靜雅問道:“你願意跟我離開這兒嗎?或許路上危險重重,或許會被人追殺,可能我們很快就沒了性命,但就算一天,也可以過的自由自在,開心快活!”
“嗯!”
看她一臉認真的對自己點頭,夏芫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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