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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帝忘了當年是如何回答他的,只覺他那樣暴戾的人留下必為大患,故而立他至今一直都在打壓他。

有些人就是牆角薔薇,不論你如何折其羽翼,他總能用另一種方式在你面前大放光彩,譬如即墨初陽此類。

這樣的堅韌與無謂與他何其相像啊,可惜……可惜啊,現世安穩,不需這樣一個亂世梟雄,他若有所建樹必然會打破南國多年維繫的和平安穩,也必然會與阿頊對立……

“那,孤此刻若說我要你當此任呢”南帝望着他,用那波瀾不驚的眸光回視着他。

也許南帝僅是因家而發問未曾考慮國,但文武百官卻不作此想,觀其臉色,無不精彩,甚至都有蠢蠢欲動急着諫言之輩已經摁抐不住了。

“你不會。”即墨初陽搖頭。

南帝輕輕一笑,不置可否,“您雖不會讓我接手,未必不會讓裕王,墨王接手。”說著他遞給即墨頊一個眼神,像是示意他爭取此事。

即墨望聞言淡笑,“陳王此言差矣,誰人不知我慣是無能的,又如何當此任呢倒是五弟倒可以一試,能者居之嘛!”

他一言可讓即墨軫面上多少有些掛不住,“四弟說的是,幾位皇弟能力皆盛,都可以一試。”

南帝以為即墨初陽邀着即墨望這樣一鬧,看似要將機會拱手讓人未必不是掩人耳目,華帝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是要提上即墨華休婚事真正的意思不過是不想華休捲入這場紛爭罷了。

“太子繼位以來,政績尚可,正如陳王所言春日宴無疑是一個得天下之人認可的機會,太子之意呢”

即墨軫接了口諭,即墨頊眼觀即墨初陽,見他一閃而過的可惜惱怒之色旋即又恢復了一貫的傲然不由有些狐疑。

朝堂仍舊一片肅然,並未因為塵埃落定而鬆一口氣,即墨初陽對守城戒備一職據理力爭,南帝偏似在打壓他未曾如他所願,反倒將接待布宴此等腌臢閑職丟給了他,惹得他好大一陣不痛快。

故而下了朝就將冠帽丟了,他的書侍一個勁的陪笑道歉,看的旁人一陣咋舌。

回去後,即墨頊就同岍苡說了此事,哪知岍苡當即搖頭,“帝君怕是想錯了。”岍苡若有所思,又搖搖頭,“不,是即墨初陽耍了眾人。”她拉住即墨頊的衣袖,“阿頊,一定要注意他的動向包括即墨望。”

岍苡一臉焦急之色,反觀即墨頊卻是一臉平和。

岍苡心內一松,她怎麼忘了,她都能想到的事阿頊怎會想不到呢枉她自詡聰明。

岍苡拉住即墨頊衣袖的手未松,接而又扣緊他的手,“阿頊,我想坦白,今晨我是去了即墨初陽那兒。”

即墨頊自然清楚,晨起時從青柯那一副六神無主的神色里他就猜到了。

“青柯一直懷疑他,夜間他大抵有所動作,故而我才深夜潛行……”

“你看到了什麼”

“一個女人。”

即墨頊失笑,“你去聽了牆角,總不會聽了些私情密語罷”

岍苡有些難為情,連忙否認,“怎麼會我豈會如此無聊……即墨初陽要娶宿雨嗎”

“難道你看到他與宿雨來往”即墨頊聽着她的意思,就是要引着他往那出想,故而才發問。

“嗯,那女子該是宿雨。”岍苡自知記性不錯,雖僅與宿雨見過寥寥數面,卻是記得她的身形與容貌的。今晨雖更深露重,女子罩了紗巾,她卻知道她是宿雨。

“那你難過嗎”即墨頊看了她許久,突然問道。

已入深冬,殿內又大又空曠,凜冽的寒風像是無孔不入,四面八方的灌進來吹的她一身冰涼徹骨。

岍苡看了看四周,窗榧關的嚴嚴實實……其實是她一直都在同阿頊規避這個問題,原來阿頊一直不提並非他不在意,只是不想她難堪罷了。

難過么,大抵是難過的罷……從小到大她只喜歡過這麼一個人,小時候還總做着長相廝守的美夢,愛做夢的人總是格外的幸福,總覺得只要自己再努力一點長大就可以成為他的妻。

後來夢醒了,他不僅不喜歡她,反倒一直揣着模稜兩可的態度讓她越陷越深,僅是看上了她背後的東西,卻要做出這樣多的事讓她牽腸掛肚。

今晨她就做了了斷,現在她面前的這個朗目如星的男人才是往後歲月里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她要愛阿頊,要給他生孩子,要牽着他的手走過四季……

“現在他要和他喜歡的人在一起,而宿雨背後的權力也足夠助他。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不費盡心機替自己謀劃”岍苡如是說。

“宿雨也是我的青梅,也是我幼年一直想要護着的人,只是後來她死了,我……也差點難逃一死。後來我與她就這樣不了了之。”

要不是殿內爐火的炭頭有些熏人,她幾乎要以為自己幻聽了,她知道宿雨覬覦阿頊,卻原來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之故。

這世間事的淵源還真是深……

“但是,那都過去了。因為我已經有了我想守護的人,她於我已無波瀾。”

岍苡抬着頭看他,那雙眼睛氤氳着水汽,卻有着說不出的深情。

阿頊從來不是油嘴滑舌之人,也從來不當她面說這些膩人的話,可他這番鄭重其事,不免讓岍苡動容。這炭火可真熏人,熏得她眼淚都要出來了……

“雖是如此說,她卻十分可疑,倒也不是說起死回生之事驚奇,這世間奇聞怪事諸多,在會術法的苗疆也少見多怪。只是她對她那位恩公說法一直含糊不清,既刨棺救她又帶她去苗疆救治,何故於她痊癒之際舍她顛沛流離,這不合常理。”即墨頊見岍苡眨着眼,將那炭頭挑出來置於一旁,“雖說苗疆術法出名,可這樣的重症也非平民可為……”

岍苡認真思考他的話,才答:“嗯,苗疆蠱法也不過是傳乎其神罷了,生老病死也束手無策,僅擅解天下奇毒。她是何症”

“南國有一奇毒你可聽過”

“三蟲三草”

即墨頊點頭,三蟲三草聽起來不過爾爾,奇就奇在此毒瞬息萬變,它常因每一毒所配分量不同而毒性不同,而每一毒揉雜又會產生不同的效應。故而眾國無人敢用,自她記事來還未聽過苗疆蠱醫成功解過此毒。

而苗疆頂好的蠱醫向來只為宮廷辦事,這麼說,宿雨那位恩公是與宮內蠱醫甚至阿哥有何牽扯,才能讓她如今尚能這般康健的站在故土,同她爭人了。

岍苡忽然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按此時間估算,她的恩公會不會是即墨初陽”

“為何這麼說”岍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據他所查和推測,事情遠不止表面那般簡單,他不只一次的懷疑宿雨不是宿雨,她,才是真正的宿雨。倘若,一切如他猜測,前事便可作解釋。

她若是宿雨,憑他那份在意,確實夠得其刨棺相救,也當得他拼上一拼求得苗疆皇廷解毒,他謀得苗疆太傅一職又可護着她,兩全其美。

只是,宿雨與苗疆並無瓜葛,苗疆皇廷又何以救她苗疆人有蠱術著稱天下,從來有恃無恐,是眾國爭搶的香餑餑,亦向來無懼威脅,就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兒於他們有何好處不說旁的,南徇那一關鐵定過不了,更遑論偷天換日做了苗疆公主,故而這點又解釋不通。

“我雖不知蘇幕具體任太傅的時間,但我知曉他時,他在苗疆已小有名氣。那時阿哥要我師從他時還說他雖處苗疆時間不長,才華卻已名揚苗疆。時年我七歲,由此所推……”

即墨頊若有所思,關乎即墨初陽本身除了那點江南密事是公開的秘密,反觀他委實如霧般讓人捉摸不透,也不知其藏了多少秘密。

即墨頊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下次,春日宴時你可問問你父王,別自己悶着想了。”

“阿爹會來”岍苡有些驚喜,阿爹一向戀家,輕易不出門,阿娘走後就更是如此。

即墨頊頷首。

“啊,我還有一件事要同你講。”岍苡拉着即墨頊復又坐下,“前皇后是何時歿的”

“……隆慶十三年的事,那之前的幾年她便一直病着,遍尋名醫都說無葯可醫。”

岍苡哦了一聲,笑道:“比起宿雨,我倒覺得孝義皇后才更能挖出即墨初陽的魚和網。”

“這麼說,那首遊子吟是你透露給我部下的”

岍苡點頭。原以為他還會再問什麼,已經做好了要和他“坦白”的打算,抬眸卻對上他一汪澄澈的眸。

咚咚……咚……咚……岍苡聽到自己那強烈的心跳,唰的一下,她感覺自己的臉都燒紅了。

下一秒,即墨頊輕輕將她攏入懷中,“從你決定嫁入苗疆那一刻,你就在籌謀,這麼多年這樣辛苦。以後這些事我來做,我說過要擔起你的仇恨,自然是要應諾的。”

岍苡都要忘了心痛是什麼樣的感受,今晨她對着那一株株綠植都沒有這樣的難過,一個當年那樣堅持己見的小姑娘她今日揮揮手就與她告別亦沒有這樣的淚目。

她終究作別了過往,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終於可以涅槃她聞着阿頊衣襟上杜若的清苦之味,那樣安心又溫暖的感覺終於讓他知道這是為什麼了。

她坐直了身子,認認真真的看着阿頊,“阿頊,我很歡喜。我喜歡你的味道,喜歡你的一切,從開始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我要一直一直喜歡下去。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呢,歲歲年年朝朝暮暮呢……我有很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等我慢慢告訴你……”

她笑開了眉,說了很多話,卻沒有給阿頊思考的時間,而是雙手伏在他的下頜,吻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