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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徵兵,若是季漢打了過來,本國註定喪師失地。可若是大規模徵兵,對國家的傷害之大,晉國君臣也覺得難以承受。

“眾卿,這可如何是好?”

“陛下,臣以為,這兵是要征的,但是不能徵得太多。當此之時,臣思索之後,略有所得。”

“哦?元凱有什麼良謀,還請一併說出。”

“也說不上什麼良謀。”杜預苦笑了一下:“陛下,首先朝廷應該進行廟算,結合進奏曹送來的情報,分析蜀賊下一次入侵的大概時間,主力攻擊的地點等。按照剛才尚書令的推斷,蜀賊極限擴軍後也就二十五萬人左右。這人數雖然不少,但若是要入寇我大晉,則必須留下足夠的兵力守備東吳和國內的異族等。因此,臣推斷,蜀賊下次入寇,最多能夠出動十八萬到二十萬左右的部隊。”

“嗯,元凱所言,確系深思熟慮,臣裴秀附議。”

“善,元凱請繼續。”

“謝陛下,陛下,所謂料敵從寬。臣給蜀賊按二十萬入寇規模計算吧。但即便如此,蜀賊也是無力對我大晉進行全面攻擊。因此,不管蜀賊的入寇有多少路,必然只有一路是主力。只要我們判定對了蜀賊的主攻方向,然後在此地投入重兵防守。那麼,國家就不需要徵兵二十萬以上。如此,國家的負擔就小得多。”

“元凱所言當然無錯,可是,這蜀賊的主攻方向是哪裡呢?”

司馬炎的這個問題可不好接:萬一猜錯了那就是危害社稷,自己被砍頭都是輕的!

可是杜預非常迅速而肯定的給予了回答:“并州!陛下,諸公,這個根本不用猜。必然是并州,也只能是并州。此地乃天下形勝之地,昔年秦趙長平之戰後,秦國拿下并州,此後東方六國再無反抗之力便是明證!”

杜預此言一出,裴秀,賈充等人立刻點頭。可是這時候那個楊駿又跳出來了:“少傅,您說的很有道理。可是萬一您猜錯了呢?需知,洛陽以西不遠便是潼關,那裡可是直面蜀賊兵鋒啊。萬一蜀賊就是利用我方的這種認識,虛攻并州,主攻潼關呢?”

“哈哈哈哈~~若是那關子豐、姜伯約敢以主力攻潼關,臣才是做夢都要笑醒。”作為世家子中的頂尖人才,杜預的修養是極好的。但他仍然忍不住以大笑表示了對楊駿的鄙視:“潼關,山河護衛,固若金湯。又有馬孝興那樣的大將坐鎮。國家又在那裡配備了三萬精銳。如此力量,雖十萬人不能下矣!蜀賊不來便罷,若是來了,定然碰得頭破血流!說不得,若是蜀賊在潼關城下師老兵疲時,昔年劉玄德夷陵之敗故事,又要重演了。”

“元凱所言確實精當!”裴秀出列:“陛下,諸位,臣說句大不敬的話。若是蜀賊以潼關為主攻方向,就算拿下了潼關又如何?那時候還有洛陽這樣的天下第一堅城等着他們呢。呵呵,想強攻下馬孝興鎮守的潼關,不死個五六萬人如何可行?可那時的蜀賊,就算來到了洛陽城下又有多少戰力?說不得就要全軍覆沒在洛陽城下!”

“陛下,關子豐、姜伯約這樣的知兵之人,絕對不可能犯如此的錯誤。以臣之見,蜀賊肯定會在潼關進行佯攻,但其主力,必然是從并州而來。”

“嗯……”

你嗯什麼?我的陛下誒,我和尚書令都分析得這麼清楚了,你光嗯一下是啥意思呢?

說起來,司馬炎算是現在活着的司馬里不錯的了。可是跟前面那三個已經掛了的司馬比起來,真的差的太遠。若是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三個在這裡,關彝連這時候發兵的念頭都不會有!

在司馬炎看來,杜預和裴秀的分析,嗯,確實很有道理。但是,但是潼關畢竟是洛陽的唯一屏障啊!蜀賊的主力從長安出發,走潼關的話路線最短,後勤壓力最小。萬一人家關子豐就真的以主力攻潼關呢?萬一潼關丟了呢?

看着司馬炎不說話,貼身伺候了這位皇帝很多年的賈充、裴秀哪裡還不知道這位爺在想啥。在這個皇帝猶豫不決的時候,重要的不是去直接打消他的猶豫,而是繼續把事情說下去,爭取形成定案。然後就不怕皇帝的猶豫了。

“陛下,有鑒於此。所以朝廷沒有必要大規模徵兵。按臣等的想法,今年冬天先徵兵十萬。然後通知東吳蜀賊的動向,之後從荊州、揚州再次裁減兵馬……”

經過在朝廷上的當場短暫協商,杜預和裴秀等人迅速就新的布防方案達成一致:

先期徵兵十萬,把國家的兵力補充到二十八萬。

潼關方向兵力維持不變,馬隆繼續鎮守。

抽調洛陽中軍六萬和新兵六萬進入并州布防,連同并州原有的兩萬軍隊,一共是十四萬軍隊。司令官由王濬換成杜預。

從荊州和揚州再各自抽調一萬部隊加上剩下的四萬新兵進入洛陽,把洛陽中軍重新補充到八萬。作為機動守備部隊。哪裡危急就填補到哪裡。

這樣的方略,粗略看來當然是在南方防線冒了極大的風險:荊州軍和揚州軍至此就只剩下一萬了。可是東吳的君臣並不傻:晉若亡,吳必不能獨存。因此,若是接下來的漢晉大戰晉國滅亡也就罷了:趁着季漢還沒來的及把兵馬南下,發揮一貫的偷雞屬性,趁虛拿下北荊州和北揚州是可能的。但若是漢晉處於相持階段的時候,東吳不會出來給晉國搗亂。所以,在明確季漢即將大規模東征的前提下,削減與東吳接壤地區的兵力,並不會引發真正的危險。

這一點,杜預等人看得清楚,他們也深信孫皓能夠看到這一點,就算孫皓看不到,鍾會也一定會讓他看到。

對於裴秀和杜預等人自顧自的在那裡謀划了半天,司馬炎並不置可否。待得朝堂上的爭論基本結束,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的時候。司馬炎才回過神來:“哦,諸位愛卿之言,朕已知曉。蜀賊入寇,當在不遠。但是到底如何應對,朕還需要深思。今日之事,到此為止,散朝吧。”

散朝了,可是晉國君臣全都心事重重。

雖然嘴上還是硬挺着。但大家都知道,季漢,已經不是當年困居益州一地的蜀賊了。這個國家的勃興之姿,晉國的有識之士誰都看得分明。這一次季漢即將發動的大舉進攻,若是應對不好,喪師失地都是輕的。搞得不好亡國都有可能!這一點,其實司馬炎心裡非常清楚。

但正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的壓力才非常大。才沒有當場就下決斷:雖然他其實內心知道杜預和裴秀說的都很正確。

“吩咐下去,不去後gong了,擺駕安平王府。”

“遵旨。”

所謂安平王府,當然是已經活成老妖精的那位影帝司馬孚的府邸。這一年,司馬孚已經九十二歲了。從他早年出仕曹操開始,他成功的熬死了曹魏的四代皇帝,熬死了自己的所有兄弟,他的長子、長孫也先後先於他去世。在這一年的六月,那位喜歡儲存錢幣的,他的次子司馬望也掛了。就這位老先生還活着。

這是司馬家目前存世最年長的長輩,也是活着的能力最強的司馬!

“叔祖大人,情況就是如此。蜀賊傾國之兵入寇之事,想來已經不會有多大的變化了。這一仗,孫兒若是應對不好,司馬家的國祚就要如同新莽那樣只能有一代帝皇了。既做開國之人,又做亡國之君的恥辱,孫兒是怎麼都不敢承擔的。所以,還請叔祖可憐我司馬家今日局面的不易,強起為孫兒謀劃一番。”

此時的司馬孚,雖然還活着。但到底年歲在這裡了。因此,早就失去了站立的能力,其實也只是躺在床上等死。司馬炎給他彙報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前後約莫半個多時辰,這位老人家就昏睡過去兩次。

在下人的扶持下,司馬孚勉強起身,半躺在軟椅之上,目光渙散的看了看天空,很簡潔的說了五個字:“杜元凱,很好。”

“孫兒明白了。叔祖還有什麼要示下的?”

“東吳。”

“叔祖大人的意思是,要及時通報情況給東吳,請求東吳早做準備,以便必要時給予我大晉幫助了。”

微不可查的眨了眨眼睛表示了肯定,司馬孚又說了兩個字:“幽州。”

“幽州?叔祖的意思是,敵人的主攻方向是幽州?”

費儘力氣的搖了搖頭,司馬孚顫顫巍巍的伸出三個指頭。

“……三……三路進兵?啊!叔祖是說,蜀賊這次是分三路而來。除了潼關、并州之外,還有幽州一路?”

哎,這個孫子還是足夠聰明的啊。可惜,我實在沒有力氣通過冗長的言語來誇獎你了。

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司馬孚伸出兩隻枯瘦到極點,只剩下皮包骨的雙手,然後抓住司馬炎的手輕輕的捏了捏:“好好做,晉不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