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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有天曆經九九八十一難,我終於到達了最初想去的地方,但突然發現這個地方其實跟我的初衷又不盡相同,那麼我該快樂,還是該悲傷?

……

王歡思考了幾秒鐘後說:“除了遊戲時長外,我找不到其他困惑的理由,所以我偏向於尊重淘汰賽結果,不建議他們棄賽,但……抱歉我還沒法作出最終決定。”

大衛沒有表達任何看法,直接笑着對曲沉香點點頭:“曲小姐,請您也說說吧。”

曲沉香點頭:

“大家好,我是醫療團隊的負責人曲沉香,聚友落戶S市是我力主推進並決定的結果,把真實的教材和精心挑選的知識內容導入進遊戲也是我的建議。看中S市,是因為在這片遊戲地圖裡的玩家更多看中的是遊戲本身製作的精良性,他們的目的本就是體驗而非籃球。而讓他們十位跟着學校課程進行學習,是為了有朝一日假如,我只是說假如,他們中真的有人能夠醒過來,重歸現實世界,此期間學到的知識就可以作為保障,讓他們沒有被同齡人落下太遠,或許可以幫助他們、支撐他們下半輩子好好活下去。

當然以上所說的都只是我個人的一廂情願,要知道顧名思義,腦死亡患者有兩個核心詞,一個是腦,即大腦,另一個是死亡。

大腦,是人類最重要的器官,有人說心臟才更重要,但請你明白,如果心臟出了問題,以現在的醫療水平可以給你換一個人造心臟,很大幾率你只要付的起手術費用,就還能活下去。但人體的呼吸中樞位於大腦的腦幹,如果腦幹發生結構性破壞,人的呼吸系統功能也將停止,無論採取任何醫療手段都無力回天。

再說下死亡,就是某個生物失去了生命,這是一切生命有機體發展的必然歸宿。那麼腦死亡和心臟死亡做比較,腦死亡顯然更為科學,標準更加可靠和規範。

因此作為一個醫學工作者,我首先要糾正一下王歡先生的措辭,聚友成員他們不是腦死亡患者,因為他們的腦幹還在工作,他們還在呼吸,所以他們是植物人。植物人的腦幹功能尚存,昏迷只因為大腦皮層受到嚴重損傷或處於突然抑制狀態,患者可以有自主呼吸、心跳和腦幹反應。如果你稱他們是腦死亡,那他們就真的死透了,沒救了,可我的病人們都還有理論上醒過來的可能,每一個都有!從醫學和人道上講,我們還有不放棄他們的理由你懂么!”

曲沉香突然變得激動且言辭尖銳,王歡卻欣慰的點頭,對她說的話全盤接受,另一邊的大衛則若有所思。

“對不起我有點失控,可能這就是很多人都說我不適合當醫生的原因吧。”曲沉香又自嘲起來,“雖然他們不是腦死亡,但植物人……或許更凄慘些吧。不僅僅他們可能已經完全喪失了認知能力,他們能呼吸,有的還能打哈欠,打噴嚏,但他們的大腦活着的可能只有一個腦幹而已,沒人知道他們在痛苦還是在快樂着,沒準那些對他們根本已不再重要,然而每個半死不活的植物人還能呼吸,都至少因為一個以上還深愛着他的人沒有放棄啊。

就拿馮箏舉例吧,他的父親每天戴着頭盔默默的陪着他,一個滿頭白髮大半輩子從來沒玩過遊戲的老人,現在醒過來甚至睡覺都戴着頭盔,可為了患者考慮,我們的芯片偏偏移除了患者對於親情的記憶,你們能理解那種有緣再見卻無緣相識的痛苦么?

還有更痛苦的,從前馮箏的床位屬於另一個男孩,他在成為植物人之前就是我的患者,他陽光、帥氣、優秀、善良,夢想是成為一個像我這樣的醫生,可後來呢?他的家人因為無力承擔巨額醫療費用,忍痛放棄了。你們能想象到當時他媽媽哭得死去活來要從樓上跳下去的樣子么?而我在幹什麼?我親手拔掉了那孩子的呼吸器,我是個醫生啊!嗚嗚嗚嗚……””

曲沉香終於放聲痛哭,在這之前,雪之虎和王歡既沒見過她哭,也沒見過她笑,每天冷冰冰的像座冰山,直至此刻方明白這個柔弱而美麗的女人到底承受着怎樣巨大的心理壓力,她的內心又是怎樣的多愁善感。

會議室里良久的沉默,所有人能都清楚,曲沉香太需要這一場大哭了,哭是一種宣洩,是釋放壓力的不錯途徑,他們寧願讓她多釋放些,再多釋放些。

可只過了不到十秒鐘,曲沉香就擦掉了眼淚,雖然遠不算擦乾,但她還可以再擦。

“抱歉出醜了,上面說的是我糾結的地方,接下來是我個人對治療手段的反思。製作芯片植入患者們的大腦,模擬他們創傷前的思想,或者我覺得甚至可以稱之為模擬了一個嶄新的靈魂,其目的就是為了刺激他們的腦神經組織再次為他們而工作。

有一點極為重要,那就是患者成為植物人的時間愈短,就愈加容易醒來。在他們所有人里,鄒孝莘、曹飛和朱葛亮三人發病時間最久遠,情況也最不容樂觀,時間最短的是鮑倚醉和馮箏,尤其是鮑倚醉,他原來是名搏擊運動員,因為被對手擊中後腦休克,昏迷,僅僅確診兩天的時間就被植入芯片,因此理論上講他蘇醒的幾率遠遠超過其他人。

那麼其他人除了馮箏,都卧床太久了,理智告訴我們,他們蘇醒的希望越來越小,情感我說的太過這裡就不再提了,反正我永遠都會是最後放棄他們的那個人。

昨天我跟……我想了一夜,忽然發覺自己之前太過主觀,總是逼他們遠離籃球,努力學習,為此每天跟雪之虎吵的不可開交。不過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項目制定階段為什麼選定‘籃球,人生’這款遊戲?還不是因為大家其實都喜歡籃球。我們採用的手段可以歸於刺激性療法,那麼為什麼不藉著他們突破盛楠屏障的機會再多些刺激呢?

我承認過去自己過度保守了,或許現在的我又太激進,不過至少跟此前的自己比起來,我更加堅強,如果我不堅強,還怎麼配得上給他們希望?

所以,我支持聚友參加省級聯賽。”

此前大衛得到王歡的反饋是曲沉香本最反對參賽,結果現在她的態度發生了180度大轉彎。

不過大衛仍然面無表情,轉而望向雪之虎。

“大家好,我是‘聚友計劃’的發起人,同時也是負責整個項目的項目經理雪之虎,多餘的話不多說,因為沉香經歷的那些我都在場,相反,我倒是很想藉著這次機會,好好談一下我的困惑。

首先感謝家屬們對我們項目的大力支持,無論錢還是其他,他們都在不遺餘力的支持我們,因為他們認為如果沒有聚友,沒有‘籃球,人生’這款遊戲,患者就只能是植物人,但現在,我們似乎讓他們恢復了思想,或者如沉香所說的,模擬了一個患者亦真亦假的靈魂,所以家屬們對此大多持感激態度,他們都覺得患者還活着,雖然只是活在遊戲里,但比起躺在床上的植物人,其他家屬們覺得他們更像是在活着,彷彿這樣就已經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