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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可喜駐馬停在左翼山腳下,取出千里鏡觀察着左堡,襄城南郊的曠野上,一座六角堡壘,半截身子藏入地下,上面插着許多旌旗。

在多鐸趕來襄城之前,尚可喜曾經嘗試過繞過襄城,攻擊軍堡,結果撞得灰頭土臉,只能悻悻作罷。

這個堡壘雖小,攻打起來卻並不容易,堡壘外沒有護城河,取而代之的是一條三丈寬的深壕,深壕的一面就是城體,堡牆有一半在地平面之下,在地平面之上的牆體,則成一個傾斜的斜面。

說實話,骨骼這麼驚奇的堡壘,尚可喜還是第一次見。

這樣築造堡壘的好處,是城牆高度不減,卻有一半藏在地下,大炮轟擊不到,減少了受彈的面積,露出來的牆體傾斜,炮彈砸在斜面上,又容易形成跳彈,無法對牆體造成大的損害。

另外,牆體成六角,則可以看出是對敵台的一個升級,伸出的尖角,比襄城上四方形的敵台,更惹人討厭。

尚可喜沒去過豫東,不過他給多鐸形容後,多鐸立刻就意識到,這兩座堡壘,是像鹿邑一樣的怪堡。

多鐸在豫東拔掉幾個簡易、粗糙的軍堡後,見傷亡比較大,所以並未碰鹿邑。

清軍還未打過真正的棱堡,現在擺在清軍面前的兩座堡壘,相比於西方的棱堡,依然是簡易版,不過樣子還是有點像了。

尚可喜並不懂這些,只知道高義歡的堡築的很邪乎。

一般的城池、堡壘,就一道城牆,大城有內外城,但是兩道城牆之間相距甚遠。

這個小堡,在第一道堡牆後,居然還有第二道堡牆,而且兩牆相距不到十五步,第二道高於第一道牆,所以清軍攻上第一道牆後,會遭受來自第二道堡牆居高臨下的射殺。

不過尚可喜還沒攻上過第一道牆,所以還沒有機會體驗到。

這時他用千里鏡看着軍堡,見各色旗幟飛揚,見牆垛間站滿了士卒,還有黑洞洞的火炮,不禁吐了口涼氣。

此時他已經做好了損失大批兵力的準備,在他看來,只要肯死人,在堅固的堡壘也能拿下。

如果十倍兵力,都打不下來,那他就真是有點下不來台了。

這時五千多清軍散兵,已經摸向堡壘,在他們身後,十門剛拉來的火炮,噴射着橘紅的炮焰,發出聲聲怒吼,將十多斤重的鐵彈,打向三里外的軍堡。

一枚枚炮彈,呼嘯着落到堡壘前,濺起片片黑色的泥土,有的炮彈砸在城牆上,卻被彈了起來。

這時五千餘清軍,推着兩百多輛盾車,在軍堡和襄城兩處火炮的絞殺下,逐漸接近軍堡。

尚可喜吸取了經驗,清軍並沒有結成嚴密的陣型向前推進,而是以盾車為單位,每兩盾車後跟隨這二十多名士卒,散開了壓向堡壘。

“快點推!”一名旗丁揮刀,大聲嚎叫着,催促着二十多名綠營和包衣向前。

曠野上,兩百多輛盾車,像是土坦克一樣,每輛後面都跟隨着二十多名清軍,刀盾、弓箭、火銃、長搶按着一定比例配置。

滿洲人少,死不起人,在防護方面比較講究,有無盾不戰之說。

這些盾車前一塊大盾,高八尺,用硬木製成,能夠抵擋弓箭射擊,如果大盾上在鋪上牛皮或者濕棉被,火銃都打不穿。

清軍躲在盾車後向前,不過並沒有什麼安全感,軍堡上的火炮能砸爛盾車,襄城上的火炮能攻擊他們的側面。

孫茂盛拿着一桿火銃,跟在一輛盾車的尾部,身前是扛着長梯的刀盾,身邊是拿着弓箭、火銃的士卒,後面則是一個穿着棉甲的旗丁,負責督戰,有任何敢遲疑不進,或者逃跑者,一律就地處斬。

孫茂盛手裡握緊了火銃,跟在盾車後,低頭前行,身邊不時有炮彈砸來,將泥土濺上天空,然後落下,形成一陣泥雨,噼里啪啦的打在他的斗笠上。

這時清軍散兵已經進入堡牆二百步內,堡牆上橘紅的光芒一閃,“嘭”的一聲響,噴出一團白煙。

“嗖”的一陣勁風掛過,一枚三斤重的炮彈,在眼前一閃,落在盾車前,濺起一片泥土,炮彈威勢不減,裹挾這泥土彈起,擊中了孫茂盛旁邊的一輛盾車的頂部。

嘭的一聲響,盾車被炮彈砸的向後一仰,頂部的木板“嘭”的一聲炸開,飛濺出無數木屑。

這些木屑就像是鋒利的飛刀,向四周濺射,後面推車的清軍瞬間倒了一片,捂着臉龐、大腿發出聲聲慘叫。

這是魏軍的銅炮開火了。

相比於笨重的紅夷大炮,魏軍的銅炮射速快,瞄準方便,要比紅夷大炮更容易擊中移動的目標。

地上,幾名清軍倒地慘嚎,後面拿着弓箭的旗兵,頓時拔出刀來,一刀一個,結束了傷兵的哀嚎。

“不許慌亂,繼續向前!”旗丁提着帶血的戰刀,猙獰着臉怒吼道。

剩下的清軍,見此慌忙推起被削掉一半的盾車,繼續向前。

“嘭”又是一聲巨響,城上各個炮位,不時閃爍着橘紅的火焰,騰起團團白煙。曠野上行進的盾車,像是被點名一樣,一輛接着一兩的癱瘓。

孫茂盛聽着震耳欲聾的炮聲,鐵彈呼嘯而過的勁風,看見血肉模糊,倒地慘嚎的傷員,額頭不禁冒汗。

一時間,孫茂盛覺得恐懼,轉過頭看了看身後的同袍一眼。

那是他的熟人,一個旗莊裡干過活,叫岩沖年,曾經一直鼓勵他要好好乾,為主子精忠,約好一起立功抬旗,做八旗大爺。

岩沖年見孫茂盛滿臉是漢的扭頭過來,給了他一個微笑,低聲道“別怕,別跑,主子在督戰~~”

話音剛落,一陣勁風襲來,孫茂盛滿臉驚恐的見一枚鐵彈,直接從側面射來,把岩沖年的身子帶飛,瞬間撕碎,變成無數殘肢碎肉,向四周飛灑,孫茂盛臉上被血霧噴了一臉,褲腿一下就濕了。

這一枚炮彈,不是從正面的堡壘打來,而是襄城上的火炮,在轟擊他們的側面。

五千清軍在兩個方向的火炮絞殺下,終於衝到了深壕旁,分散的盾車,此時集中起來,五輛一組,在豪溝邊組成一段段的盾牆。

孫茂盛躲在一段盾牆後,手抖着進行裝填,每段盾牆的間隙處,清軍士卒則倒下梯子,直接斜搭在第一道堡牆上。

手持刀盾的士卒,頂住盾牌,踩着梯子沖向堡牆,堡牆伸出的尖角上卻火銃射擊,從兩邊射殺梯子上的清軍,清軍士卒頓時一個接着一個的墜落,屍體掉下深壕,立刻就被下面的尖木捅穿。

棱堡的特點就是,無論攻擊任何一面,都會遭受至少兩面火力的絞殺,不存在火力死角。

片刻間,清軍第一波登城的士卒,就死傷殆盡。

左翼山腳下,尚可喜臉上肌肉抽搐,一旁的鑲藍旗固山李國翰提醒道“王爺,堡牆上火力太猛,不進行壓制,死完了也沖不上去。”

尚可喜當即一揮手,“再上三千人!另外調三千弓手,壓制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