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生而為人,身不由己?”徐墨卿重複着燕歸晚的話。他不敢相信這話出自眼前的妻主之口。

燕歸晚按了按眉眶,“夫郎生在東梁皇宮,是女皇的子嗣,這些都是天註定的。西洲也好,北陸也罷,你既不能過去,就要安生的待在這裡。你應知道,剛剛那些大逆不道的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去,告到御前就等同於謀反!你已是我燕家人,你要整個燕家都為你陪葬嗎?”

“原來……你與他人無樣。”徐墨卿鬆懈下身子,“妻主放心,日後我定會一心一意做好這燕公府的少主夫郎,決不再令妻主煩憂。”

“夫郎,女皇、楊妃對我都有所託,我務必要照顧好你。燕公府中你可隨心所欲,我一言九鼎。”燕歸晚又在向他明志。

徐墨卿這幾日聽的太多,他正是被她的這份態度所蒙蔽,誤以為她對自己有所動容,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她不過是為了給皇家一個交代。

他沒有想過要與燕歸晚之間產生愛意,至少現在他把她當成一個可傾訴的對象。這些年來背負的沉重秘密,他真的太需要一個人來傾聽。可顯然,他錯了,燕歸晚不是那個人。也可說,她拒絕成為那個人,她在用她的方式與自己保持距離。

“與我進宮,令你蒙羞了。想必你日常當值,是相當威風的吧?”徐墨卿背對着她躺下身去。

“夫郎哪裡的話,你我本是一體。”她說著話已親自動手為他退去衣裳。

徐墨卿任由她擺布,只聽燕歸晚在身後說道:“過兩日我就要回御前了,女皇陛下希望我能與夫郎早得子嗣。只是我……”

他眯着眼睛不言語,燕歸晚繼續辯解道:“你知我年齡尚又無功績傍身,夫郎可否寬限我些時日。否則……若我與夫郎有了骨肉,怕是又要請辭回家養胎……”

徐墨卿的心徹底寒了,燕歸晚怕他們之間若有子嗣再耽誤奔前程?她為何如此急迫?他終於看清楚她的面目。

“悉聽尊便。”他淡然回道。

她聽到他的默許,方才寬下心。自此,二人同床異夢,當夜無話,不再累述。

二日後早間,燕歸晚換了件血腥色金邊箭袖,精神抖擻,蓄勢待發。她先辭了徐墨卿,再去木李樓拜了燕樂施。九鶯先一步從馬廄里牽出一匹青鬃肥馬,在西角門那裡等候主子。

燕歸晚未見到主母的面,只是在門外由書語代為傳達。而後她穿走夾道,路至關雎閣。只見關雎閣房門緊閉,唯有兩個廝兒丫鬟在打掃庭院。

九靈招手把其中一個廝兒喚到跟前,“你們家澤主還未起身?”

廝兒手持掃帚,怯怯回道:“昨日……昨日晚間澤主歸來的有些晚,所以才睡到此刻。”

“澤銀昨日又與誰出去廝混了?”燕歸晚質問道。

廝兒支支吾吾的不敢言語,忽聽燕澤銀近身男官璞走近了欠身行禮,道:“晚主、靈官兒。”

九靈瞪住他,“休要替澤主圓謊,在晚主面前一一交代。”

“我哪裡敢吶!昨兒澤主是與嵐主一起外出的。”璞如實說道。

“敢情他們姊弟倆又和好如初了?”九靈不解地問。

璞的身子向九靈那邊湊近了些,“靈官兒還不知我家澤主,心思純良,從不記仇的。”

九靈再盤問道:“昨日可是石跟着澤主出去的?”

璞承認地點了點頭。

“三日後我回府,你讓燕澤銀和石一併來見我。”燕歸晚發了令,“這事休要讓主母知道,免得惹她再跟着費心!”

璞恭敬地應了聲,“諾。”

燕歸晚恐耽誤進宮時辰,撂下璞趕至西角門去了。臨行前又萬般囑託九靈,要她看護好庭院內外,尤其是他們桃夭館。九鶯伺候燕歸晚上馬,護送晚主一併出了燕府。主僕隨從直往皇宮奔去,不題。

璞目送走燕歸晚,折回關雎閣內。燕澤銀正酣睡在裡間兒的東炕房內,壁爐香薰,日頭早已高照進來。

石在耳房內聽到響動,一躍從睡塌上跳起衝進來,看清是璞才得以放鬆。

“我以為日上三竿,自己睡昏頭了呢!”石聲道。

璞輕手輕腳挪至炕沿兒邊,“澤主,澤主,我們該起來了,再晚就來不及給主母請安了。”

燕澤銀把被子往腦袋上一蒙,惱怒道:“等會兒!”

石差廝兒把面盆、臉帕、漱口青鹽等端進明間里候着。他見璞喚不醒燕澤銀,又跟隨到炕沿兒邊,“璞,昨晚澤主回來的晚,要不我們晚些再喚他?”

璞白了石一眼,“你就這麼由着澤主性子胡鬧!早晚惹出事端,我看你怎麼向主母交代!”

“沒關係!我剛打聽到,主母這兩日與那齊彥郎卿如膠似漆,這個時辰起不來的。”石狡猾笑道。

“是,主母暫不知曉,晚主可已經知道!”

“什麼?”燕澤銀忽地從炕上爬起來,頓時困意全無。

石雙腿越發軟起來,“晚主怎麼知道的?”

璞只好一五一十的交代出剛剛在關雎閣門外發生的事。

“三日後要我帶着石去見她?”燕澤銀的頭瞬間嗡嗡作響。

“天地老爺啊!澤主,您快救救的吧!”石馬上就要哭出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還能怎麼著!有我在,你怕什麼?”燕澤銀說的底氣不足。

燕澤銀下了炕,石和璞忙伺候他梳洗裝扮。他清醒了頭腦,問向璞,“長姐去皇宮當值去了?”

“是,今兒一大早就離府了。”璞欠身回話,又催促道:“澤主,您稍微快些吧。要是讓主母等候怕是又要不好了!”

“我聽說那個齊彥近來都不曾離府的。”燕澤銀疑惑地望向石。

石吐了吐舌頭,“澤主,我們還是早早去候着點好。”他想到三日後將要被責罰,倏然變得清醒許多。

“長姐處處要我長進,卻不曾管管那燕歸嵐!昨日還不是她攛掇我去的‘醉清風’,說那裡新來的唱麴生標緻的很,誰知竟是那等俗物!”燕澤銀悔恨道。

璞和石顧不得燕澤銀的嘮叨,二人雙雙拉起他往木李樓走去。

主僕剛走出垂花門,就見到燕歸嵐從對面甘棠軒里快跑出來。她一路跑向木李樓,害得二女官香玲、紫玲跟在後頭急急地追趕。

燕澤銀見狀撇開璞石撒腿就追,與燕歸嵐不分前後到了木李樓門前。

燕歸嵐喘息笑道:“你追我作甚?”

“你跑你的,我跑我的!”燕澤銀故作起昂頭挺胸。

柳宜風、柳扶風早就候在木李樓門下,見到燕歸嵐和燕澤銀你追我趕的跑來,便展開笑顏,走上前道了萬福,“嵐主,澤主。”

燕澤銀瞧見他們二人翻了個白眼,口裡“嗯。”了一聲。

“呦,扶風、宜風起得早啊?怎麼,今兒是你們伺候長姐梳洗的?”燕歸嵐挖苦道。

“你……”柳宜風被她氣的講不出話來,柳扶風按了按宜風手臂,用團扇遮臉淺笑,“嵐主這話說的,晚主和九殿下可是新婚燕爾,我們二郎湊上前去成何體統?想必今早也是九殿下親自打理的晚主吧?”

柳扶風說罷,把眼瞧向四周,尋了又尋,裝作不知所以問道:“咦,晚主今日當值,這也過了婚期,九殿下還不來向主母請安嗎?”

“瞧扶風這一張利嘴,晚姐夫來與不來豈是爾等能議論的?休怪我沒有提醒你們!”燕歸嵐伸出手指點了點二柳。

木李樓的朱門“吱嘎”被打開,書語跨出高檻,支會道:“大傢伙先散了吧。主母身體不適,待黃昏再來吧。”

燕澤銀衝著石默契一笑,眾人紛紛準備離開。但見徐墨卿從後院匆匆趕過來,燕澤銀快步跑過去,欠身叫了句“晚姐夫。”就迫不及待地去挽他的手臂。

一眾人也跟過來向徐墨卿一一行了禮,互相扯了幾句閑話便借故離去。

徐墨卿望向燕澤銀,“澤兒,這是何意?”

“晚姐夫還沒用早膳吧?去我關雎閣坐坐,把早膳傳到我那裡可好!”燕澤銀不由徐墨卿思量,已拉起他往關雎閣走。

二柳遠看着他們走遠,才悄然回到桃夭館東廂。

扶風捻着自己的垂髮,“宜風,我們可是安生的太久了?”

宜風摘了朵籬笆里的野花插在頭上,“扶郎,再等些時日吧。九靈九鶯連帶那秋生童生嘴巴都緊的很,越是這樣越能證明那桃夭館裡有事情。”

“何事?”扶風停下腳步。

宜風羞澀地低下頭,“還記得三月前,那晚我闖入晚主的卧房嗎?”

“三月前,三月前我們還與主母住在同一個院里,與晚主還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為著迎娶那九殿下,主母硬生生為他修葺出整整一個庭院!”扶風忿忿道。

“扶郎,莫要再說那些。我是說按晚主的性子……她應該還未與那九殿下有夫妻之實。咱們柳家還是有機會的。”

柳扶風瞬間被點燃鬥志,“此話當真?大婚前後也有十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