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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燕澤銀到底風風光光的出嫁,羨煞了公侯王府里的一眾郎卿。成親之日李家滿是珠光寶氣膏梁錦繡,一來因女皇賜婚不宜置辦得太過簡樸;二來李湘悅也想趁此機彰顯一下李家的實力。儘管李湘陽很不贊同這個做法,但李湘悅這一支早是今非昔比,哪裡還能受她的牽制?

燕澤銀嫁人離府,關雎閣忽然冷清下來,除了留下來看守庭院的幾個小么,小石和小璞等都被他給帶到新府里去了。

燕歸晚獨自走到關雎閣來,倚在小池塘下看着水中游來游去的錦鯉,彷彿一回首就能看到胞弟還在自己的面前,永遠眉開眼笑倜儻不羈的樣子。

一個小么走上前來,怯聲道:“晚主。”

燕歸晚頓了半日,才回:“無須理我,你自去忙吧。”

小么領命欲退下,她又道:“往後有什麼事盡去桃夭館裡找九靈,把關雎閣幫我守好,你們主子隨時會回來小住的。”

話音剛落,徐墨卿已出現在她的身後。小么便向他請了安,方才退下去。

燕歸晚怔了怔,道:“你怎麼追到這來?”

“你出來時穿得這麼單薄,我哪裡敢不追來?”

他把手中的衣衫掂了掂,不由分說已幫她套在身上。見燕歸晚飽含溫情地看着自己,道:“又不喜歡我這麼婆婆媽媽的了?”

燕歸晚搖頭,喟嘆道:“我只是忽然想到你也是嫁到別人家的郎卿,當年你進燕府時我待你那樣不好,你可是覺得委屈過?”

“你待我從來都是相敬如賓,何故說不好呢?”徐墨卿拉着她坐到池塘邊上。

“那時待你,不是我發自內心的想法,不過是為了應付母帝、主母還有你這個人罷了。大婚第一夜就丟你獨守空房……我那時真是狠心。”

“你是看見澤兒出嫁,心裡有了不一樣的感受吧?”徐墨卿抓了把魚餌投到池塘里,“晚兒別這樣傷感,我們那時是被人強行婚配,澤兒與韻和卻是兩情相悅。他們不會有我們之間的那些問題。澤兒是嫁人了,又不是遠走他鄉,大喜的日子你這是何苦呢?”

“原先體會不到作為男兒的苦楚,現在卻體會到了。墨卿也罷,澤弟也好,還有舅父和那劉生,還有即將進門的祖郎,你們都不容易。在別人家裡討生活,又有幾人是真的把你們當成自家人看待呢?”

“你待我怎樣?”

“墨卿你明知故問。”燕歸晚恥於講肉麻的話出來。

徐墨卿就願意見她赧然畏羞的樣子,故道:“我哪裡知道呢,還是請妻主明示才好。”

燕歸晚手腕稍用了點勁兒,還未等打到徐墨卿胸前,他便靈活一躲,繼而笑道:“妻主要柔弱,莫給忘了!”

燕歸晚這才把手臂放下,乖乖道:“好!柔弱到底,我懂的。”

徐墨卿望着關雎閣正房,又道:“澤弟回門也過去幾日,你我得去趟皇宮,向女皇陛下謝恩了。”

經徐墨卿這麼一提醒,燕歸晚這才想起來。任誰好糊弄,那女皇陛下豈能是輕易矇混過關的?就算前有李韻和與嚴荼替她“作證”,但徐鍾卿若不見到她的實況,只怕也不能徹底放心吧?

“裝柔弱也裝了這麼久,我早就得心應手,你放心好了,女皇陛下不會看出端倪的。”

“真可謂是得心應手!那日你當著主母和澤弟的面,就那麼硬生生摔倒在我的懷裡,晚兒還真是沒所顧忌啊!”徐墨卿撫了撫額頭。

燕歸晚窘着臉,道:“那日我真是鬼使神差了!害得主母差點被澤弟誤會,主母為燕家鞠躬盡瘁,闔府上下誰人不知?”

妻郎在關雎閣里待了許久,直到九鶯找到這裡喚他們回去用晚膳,二人才離開。臨走前免不得囑咐幾個小么,橫豎都是看護好庭院之類的話。

燕澤銀的婚事暫且告一段落,燕歸嵐的婚事也跟着提上日程,婚期定在二月之後,避過酷暑便成親。木李樓前的卷棚和桃夭館前的卷棚也都搭了出來。感嘆時光飛逝,寒冬離去就迎來了熱夏。

擇日,燕歸晚妻郎盛裝去往皇宮,向女皇拜謝賜婚恩典。女皇依舊很鄭重地召見了他們。本是徐墨卿暗暗攙扶着燕歸晚的一隻手臂,但燕歸晚卻強行甩開了他,自己直挺挺地坐在了女皇賜座的綉墩上。這一幕被徐鍾卿看在眼中,雖未言語卻已記在心裡。

“你們妻郎有日子沒進宮了,怎麼,若不是來謝恩,打算一直不回來見吾?”

徐墨卿忙說些冠冕堂皇的言辭,在此期間燕歸晚並未像以往那樣展出羸弱的一面,而是過於強勢地打起精神,更讓人產生一種她是在硬撐着的感覺。這便是徐墨卿在來之前,要燕歸晚熟記的路數。徐鍾卿心思縝密,若一味的裝柔弱,只怕她不肯完全相信。

“燕將還是回御林軍上任吧。”女皇意味深長道。

燕歸晚欲言又止,彷彿很想遵命卻又有什麼顧忌似的。

“皇姐,還是算了吧。近幾年都不能夠了,歸晚的身子只怕是吃不消的。”

徐墨卿搶聲回應,燕歸晚的臉色已有幾分惱怒,好像要不是在御前,恐就要與他爭吵起來 。

女皇自從凰椅上走下來,“燕將這一身傷病皆是因吾而起。吾也不管你們如何想法,待你燕家與楊家的親事完結,燕將務必回御林軍里任職!”

燕歸晚和徐墨卿都沒想到女皇會這樣下命。難道她願意讓燕歸晚回到軍營里?難道之前他們妻郎的猜測是錯誤的?難道是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一堆問題出現在他們都腦海里。

“陛下,臣,臣……”燕歸晚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徐墨卿也愣住半晌,才緩緩道:“皇姐就算讓歸晚回去,她連劍都握不穩,何以震懾下屬士兵?”

“誰敢不服?”徐墨卿強硬道,“燕將功勞有目共睹,試問誰敢不服?”

燕歸晚早是感激涕零伏地跪拜,徐墨卿也跟着再次拜謝女皇陛下 。燕歸晚本以為自己再無可能回到御林軍去,現在女皇卻下令要她數月後必須上任。雖不知前方這道路到底是平坦還是崎嶇,但事已至此她還得為回軍營做好準備。

從皇宮裡出來妻郎倆沉默許久,徐鍾卿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徐墨卿越想越不對勁兒,遂迅速邀約了楊湘,想要從她那裡尋得一絲線索。

次日,徐墨卿獨自去往琉璃樓會見楊湘。楊湘現在的身份不一樣了,來此地恨不得喬裝易容。要不是徐墨卿如此急迫的想見她,她也不會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來赴約。

“自打新皇登基我與湘君幾乎未見,今日若不是十分要緊,也不會定要湘君親自赴約。”

徐墨卿向楊湘深作揖禮,楊湘忙的給他回禮,惶恐道:“殿下莫折煞微臣,就算您今日不見我,我也是要尋機去見您的。”

“湘君此話怎講?”

楊湘微微頷首皺眉,“殿下近半年久居閨閣,朝堂之事想必未曾留心。”

“燕將孱弱,你們都知道的。”徐墨卿無奈道。

“駙馬之事微臣也都聽說了。本來經過紫薇宮一戰,燕將大難不死,眾人皆預言她便是老燕將的繼承者,燕家只怕要再出一位鎮國大將軍。”

“什麼?這是哪裡傳出來的話?燕公府為何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過?”徐墨卿驚恐萬分道。

“殿下莫不是太專註燕將而忽略了其他,這種傳言莫說在朝堂之上,就連在市井中也有所耳聞。”

“可從未聽韻和歸嵐她們提起?”

“許是她們看到燕將那般虛弱,不忍再對你們妻郎講吧?”

遙想當年徐鍾卿第一次與徐墨卿坦白,露出想爭奪皇位想法之時,便拿過讓燕歸晚當“鎮國大將軍”來誘惑過他。可這一路走來,尤其是在燕歸晚救了她的性命之後,彷彿一切都悄然改變了。

見到徐墨卿如此吃驚,楊湘頓了片時,才道:“殿下,自打新皇登基,朱太尉一直稱病幾乎不願出府門,大多事情皆由省部下屬代勞。朱太尉年事已高……”

“湘君無須繞彎子,請直言不諱。”

“朱太尉恐卸甲歸田,仙然將軍鎮守西北邊陲,只得御林軍統帥欣然將軍在京都。但嚴荼近期十分活躍,御前侍衛更是換了李家人在統領。仙然將軍只怕是要被派往南方重鎮——澤城去鎮守邊關。”

“與南海國接壤的澤城?那裡不是有封疆大吏在守嗎?為何要派欣然將軍過去?這與燕歸晚要回御林軍有什麼關係?”

“殿下,您怎麼還不明白?燕將有名聲有威望,但身子已然不行。”楊湘說到此處怕刺痛徐墨卿,聲音變得很弱。見他沒有打斷自己,才繼續說道:“燕將只得個虛名,真正的管理者卻是嚴荼!可名義上卻是燕歸晚擠走了朱欣然,是你們燕家‘忘恩負義’整垮了朱家!”

“湘君不要胡謅!”

楊湘登時稽首跪地,“殿下,聖上之心不是我等可揣摩的。但楊湘舔列三公,全是仰仗楊主和殿下福澤,朝堂局勢已然如此,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的東梁國已經煥然一新!新的黨爭與派系紛爭不可避免。路漫漫兮其修遠兮,新皇絕不是心慈手軟之輩!”

徐墨卿把楊湘扶起來,良久,道:“剛才所言是湘君揣測還是已有斑斑跡象?”

“二者皆有。”

“湘君可有何計策?”

楊湘躬身叉手,愧道:“殿下,燕將只能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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