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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燕歸晚妻郎隨着那腳行老闆折回腳行裡間兒,九鶯和秋生見狀,只好留在門首處等候二位主子出來。

那腳行里的夥計很會來事兒,立刻跑了出來,將這兩個隨從請進店中歇歇腳、吃杯茶。這夥計差雜役給他二人送上來茶水,又客氣地幫他們斟滿茶盞。

“這是小店新摘回來的茉莉茶,請二位嘗嘗鮮兒。”那夥計笑說道。

九鶯和秋生道了謝,將茶盞捧在手中品了品,並沒有過多言語。

可那夥計卻忽然問道:“咱們是打東梁那邊過來的?”

九鶯警惕地看了夥計一眼,謹慎道:“正是。”

“今日剛剛過境吧?”

“沒錯。”

那夥計見九鶯茶盞里的水已喝了過半,又特有眼色地將它給填滿。

“哎,這二年邊境太平,兩國往來不斷,還真是造福我們這些百姓。別說,我就喜歡你們東梁的絲綢和瓷器,那做工就是比我們西洲的要強。”

“你們西洲戰馬和玉器也很出名,東梁人也很喜歡的。”九鶯小心的應和着他。

“小的閑來無事多個嘴,你們主家做的是哪行買賣啊?”

九鶯和秋生相視一笑,果然,這夥計是在替他老闆套話。

九鶯從容不迫道:“玉器。”她頓了頓,“想討些西洲上好的玉器回去,東梁的有錢人,都喜歡佩戴、把玩玉器。”

那夥計聞言笑道:“原來如此。想要尋上好的玉器,還得去我們京都萬里城,它西邊的九源城也可。”

聽到那夥計說到“九源”二字,秋生的心不由得顫動一下。但他裝作不在意,只隨口問道:“這萬里的玉和九源的玉有何不同?”

“那學問可大着呢,小的是門外漢不敢信口開河,只聽我們掌柜的說過,萬里城盛產的玉器是大件兒,比如玉如意、玉佛像這些;而九源出產的玉器則是小件兒,像玉佩、玉墜、玉搔頭那些。”

秋生想到徐墨卿讓他保管多年的那支玉搔頭,被這夥計解釋後,正好一一都對上號了。九源是徐墨卿生父江光初的家鄉,而他的家鄉正好就是出產玉搔頭的地方。看來他們距離目的地不算太遠了。不管江光初這人到底在不在九源,他們先去到那裡,準是沒有錯的。

而裡間兒里的三人相談的也分外順利,但見徐墨卿和燕歸晚笑容滿面的走了出來,招呼上兩個大官兒,再次離開這間腳行。

那腳行老闆目送走四人,回首問向店內夥計,“詢的如何?”

那夥計撓了撓頭,“也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隨後,便將他打聽的情況向掌柜的複述一遍。

這腳行老闆聽了,正與自己得知的一致,心下也放心不少。但不知怎麼回事,他總覺得這一伙人有點不對勁兒,可哪裡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

“總之,他們不像是商人。商人的氣息,我閉着眼睛都能聞到。可他們,絕對不是。”

夥計更加不解地撓了撓頭,“那掌柜的看,咱們這單生意還做不做?”

“做!幹什麼不做!”腳行老闆瞪了瞪眼睛,“價錢給的高,也不知討價還價,我管他們到底要幹什麼,有錢為什麼不賺。”他嘴角竟露出一抹笑意,“何況還能再見到那位姑娘,也很不錯。”

夥計明白過來老闆的話,也跟着笑道:“小的也看出來了,他們其中二人是‘女扮男裝’,長得還都挺好看。尤其是那個小娘子,居然能馴服咱店裡最烈的那匹馬。”

腳行老闆敲了一下夥計的腦袋,“沒看出來么,旁邊那個是她相公。說來也奇怪,平日里接觸的東梁人,都是男人聽女人的,他們這對倒不太像。哎,管他呢!”

燕歸晚一行四人,在留夏鎮上找了間客棧住下。那腳行老闆承諾他們三日之後,一定幫他們弄到一份最新最全的西洲地圖,所以他們還得在這留夏鎮待上三日。

趁着這幾日空閑,他們在城中四處逛逛,想儘快熟悉這西洲國的風土人情。

燕歸晚同徐墨卿吃過晚飯,從客棧里走出來散步。不知不覺又走到那留夏關附近,從這裡向東望去,依稀可見對面的涼城。

燕歸晚尋了尋,指着一處矮小的房子,問向徐墨卿:“哥哥你說那裡是不是十字村?”

徐墨卿將她指向遠方的手指打下去,“真是服了你了,看見一處亮燈的就亂說。”

“我亂說?”燕歸晚指了指自己,冷笑道:“該不是你根本不知道吧?”

妻郎倆又因對方經常迷路這類問題拌起嘴來,可吵着吵着,已超出問題本身,直吵到別處去了。

“晚兒你自己說,那腳行老闆他沒有色眯眯的盯着你?你怎就不知道迴避一點?”徐墨卿氣急敗壞道。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事燕歸晚也氣不打一處來。她氣鼓鼓地睃着他,“為什麼是我迴避,該不好意思的他!我就沒見過臉皮那麼厚的男子,跟你一樣!”

“怎麼是跟我一樣?我何時那麼瞧過別的女子?”

“哥哥平日里就是這樣對我的啊!你的思維方式,跟西洲人真像,令人費解!啊,還有,你怎麼知道他們的習俗、稱呼,你怎麼什麼都門清兒呢?”

徐墨卿支肘扶額,“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嗎?你道我徐墨卿這麼多年的書全白看了?哪國的游志我沒看過?”

“也對哦!”她想起徐墨卿在靜亭里的書舍,的確有很多他國書籍,更何況他還是個皇子,皇宮裡的各種奇書,他早就博覽過了。

燕歸晚訕訕道:“哥哥,我差點忘了你是個皇子,哈哈……”

徐墨卿狠狠地翻了個大白眼給她,也不知是何時起添的這個新毛病。之前他總是繃著端着,甚少表露自己的感受,現在不同了,遠離皇城出了東梁,他徐墨卿也就是一個普通百姓。

“晚兒你要記得,西洲是男尊王朝,與我們東梁不同。女子成為弱勢的那一方,所以之後得我保護你,你不可事事出頭逞強,別教我擔心,你知道嗎?”

看着一臉認真的徐墨卿,燕歸晚也收起了剛剛的張牙舞爪。

“是,聽墨卿相公的!”她別彆扭扭地做了個萬福,“不過我還是想知道,哥哥是不是特別怕我被別的郎卿喜歡上?”

徐墨卿牽着她的手往客棧走,“喲,手怎麼這麼涼?是不是穿少了?”

燕歸晚不依不饒,“哥哥,你別打岔,我問你話呢!”

“是!我家娘子最好看,我怕那些登徒子惦記你!”徐墨卿也不看她,只是將她冰涼的手握在掌心裡。

三日期限過的很快,徐墨卿和燕歸晚再次來到那間腳行,同樣的屋子裡,同樣的三人對坐。

“賈老闆,有勞你了。”

徐墨卿將木桌上那塊絹帛地圖拿在手中查看,這與他之前擁有的那份的確有多處不同。但這張圖的真偽,他沒法子辨別,只能撞一次大運,認定眼前人給他的就是真實準確的。

燕歸晚也湊到徐墨卿身邊像模像樣的看起來,她一隻手扶在徐墨卿的臂膀上,整張臉則探到徐墨卿面前,而徐墨卿也沒有絲毫避諱和羞澀。

這位賈老闆看得出神,心道,不一樣,真的一點也不一樣啊!他在邊關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這樣一對東梁夫妻。

雖然徐墨卿貌若衛玠蘭陵,但顯然賈老闆對男子是不感興趣的。他感興趣的是燕歸晚,她有西洲女子身上鮮有的英氣,卻不同他平日看到的東梁女子那麼跋扈。

一張地圖,小買賣而已,付錢了給了圖,燕歸晚妻郎便告辭上路。

他們在留夏鎮滯留三日,不能再耽擱下去。看過地圖,得知他們得從邊關一路向南走,先抵達西洲京都萬里城,再從萬里城向西走到達最終的目的地,九源城。

九源這個地方很特殊,它是西洲這片大陸上顯有的一片傍水之地,一共分布着大小九條河流。那些河流不管從哪個方向奔流而來,最終都在九源這個地方彙集到一起。是以大部分去九源的人,都要在萬里城換做渡船出行。

好在從萬里到九源,也不過是一條淺淺的內陸河,不會出現什麼暴風雨海嘯之類大災。

九源還有個與眾不同的地方,它相當於萬里城的陪都,是現一任西洲皇帝之前的封地所在,經濟繁榮不在萬里城之下。

弄清楚這些,徐墨卿心中有了思量。西洲國土較東梁來說比較遼闊,好在交通工具已換成四匹西洲馬,趕起路來速度不會太慢。

現在又是春暖花開,不似之前,冬季來臨不宜走路,遂從千落山下來以後,便火急火燎的趕路。

自打出了留夏城,徐墨卿就勸說眾人,不要那麼心急,可以慢慢地走,賞一賞周圍的景緻多好。

燕歸晚心裡明鏡兒,徐墨卿哪裡是想觀景,不過是因為離那個最終的答案越來越近,他心裡膽怯了、害怕了。

燕歸晚一行人離開後,賈老闆抱着個茶盞在櫃檯前沒精打採的坐着。偶爾瞥幾眼進進出出的客人,卻再難發覺像燕歸晚那樣有趣的主顧。他百無聊賴地曬着太陽,更覺得一點意思也沒有。

“我去城中逛逛,你且好好看着。”他對身後的管事夥計說道。

可話音剛落,門檻兒里便跨進來了一個人。

這人留着一臉絡腮鬍,高大魁梧,一身騎射服裝扮。讓賈老闆想到一個詞:門神。

可這樣一位大漢,說起來話卻很謙和:“賈老闆這是要去哪裡啊?”

賈老闆忙得上前打恭作揖,“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我這小店真是蓬蓽生輝!”

大漢爽朗笑地起來,賈老闆忙邀他坐下,對雜役喊道:“還不趕緊給葛大人上茶!”

“不麻煩,我這就得走。”

“這話怎麼說的?來了就走,可不成!”賈老闆執意將他拉下來坐定,“葛大人是來看馬的?”

這大漢點了點頭,“聽說你這裡有匹性子特烈的好馬,來了半年都無人能帶走。我們主家的坐騎年歲大了,跑不動了,想尋匹好馬回去!”

賈老闆自然明白這葛大人所說的主家是誰,嚇得他腳底一軟,“他,他老人家……”

“你這麼緊張幹什麼?我們主家,你又不是沒見過。”

“那可不一樣,那時他老人家是什麼身份,現在又是什麼身份!”賈老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實不相瞞葛大人,那匹烈馬,三日前被一個姑娘的給牽走了。”

“什麼?”大漢一驚,大力拍向桌面,“什麼樣的姑娘能馴服那麼烈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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