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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未出的西洲邊塞上,寒木春華,風起料峭。冉冉升起的太陽,不知怎地,分外耀眼。

從長河洲到府邸門首,並沒有多遠的路,但燕歸晚卻隨着楊廈,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後楊廈親手將府門打開,看見意料之中的徐墨卿。

那位落魄殿下如陽春白雪,歷經人世間紛擾磨難,初心也未曾改過半分。依然是燕歸晚心中,目若朗星的絕世郎卿。

“晚兒。”徐墨卿汪然欲涕地喚道,這一刻,他期盼了太久。

燕歸晚的身子向前傾了傾,卻始終沒有挪動步子。

“還不快走?”楊廈抱緊雙臂,擺出一副落拓無畏的模樣,“走吧!”

燕歸晚側過頭,眼淚泫然掉下,“楊廈,對不起……謝謝。”

楊廈伸手厚實的大手,向前推了燕歸晚一掌,生生地把她推出門外,“不送!”

繼而將府門大力闔上,就這樣與她此生再不復相見吧!

徐墨卿疾步跑上前來,將燕歸晚摟進懷裡,“晚兒,對不起,我來的太遲,讓你受盡委屈。”

燕歸晚發怔好一會,方才彎起手臂,將眼前人抱緊,“哥哥……”

在朱雀台里,當她走進楊廈房間的那一刻,她就沒再想給自己留半點退路;當離開萬里城隨楊廈回來時,她已默認這便是救徐墨卿要付出的代價。

她不後悔,對楊廈亦是心甘情願。只是那份心甘情願里,有無盡地感激,卻獨獨沒有愛意。她的愛意,從來都在徐墨卿的身上,以前,現在,未來,一輩子都不會改變毫釐。

“我們要謝謝楊廈。”

“這一生,都是我欠他的。”

燕歸晚轉過身,鄭重無比地跪在府邸門口,徐墨卿也跟着她再度跪下去。沒有隻言片語,唯有這最後一拜,是真心實意的感謝。

禮成,徐墨卿忙地將她攙扶起身,“身子不方便,慢這些。”

“我挺好的。”燕歸晚以為他指的是自己的左手,故舉起來在他眼前晃了晃,“不疼的,都快好了。”

徐墨卿輕撫她左手,“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頓了頓,“身孕有幾個月了?可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哥哥你在說什麼?我何時有身孕了?”

“楊廈前日親口對我說,你懷了他的孩子。”

燕歸晚又被觸動了,她沒有急於解釋,而是問道:“那哥哥是怎麼回的?”

“我養,視如己出。”徐墨卿嚴肅回道,像是在給燕歸晚吃定心丸。

“我東梁女君的孩子,何時要靠男子來養了?”

“我總歸是這孩子的父親,我養他天經地義。”

妻郎已離楊廈的府邸越走越遠,燕歸晚停下腳步,再次回首,“楊廈騙你的,我沒做成他的妾室,他說我們倆八字不合。”

“晚兒,你不用這樣。”徐墨卿以為燕歸晚在寬他的心。

燕歸晚定睛睞着他,玩味一笑:“那哥哥來摸摸我的肚子吧?”

徐墨卿這才確定,燕歸晚沒有跟她開玩笑,楊廈之所以那麼說,是在幫燕歸晚考驗自己?

“到底是我把人給看低了。”

“那你是失望呢?還是高興呢?”

“不失望也不高興,只是覺得這一切,像一場旖旎夢境。”

徐墨卿和燕歸晚就這樣挽着手,徐徐地往留夏城的方向走去,說盡了分開這半年以來,所有的肺腑之言,彷彿怎麼說都說不夠,要用餘生慢慢地講,講到地老天荒才好。

九鶯套了輛馬車,原本是聽了徐墨卿的話,怕燕歸晚身子不便利,連夜賣馬換車,卻見他們妻郎腳下如風似的走回來。害得她也跟着白擔心一場。

主僕三人走到留夏關,準備過境回東梁。掏出通關文牒的那一瞬間,還是生出不舍之情。悄無聲息的來,也悄無聲息的走,當真是像一場大夢初醒。

“燕娘子,請留步!”

這個聲音,燕歸晚已經很熟悉,是葛華。

“葛大哥?”

葛華從馬背上跳下來,向他二人叉手行禮。

“燕娘子好狠的心,就這樣走了,把我們家小奇奇哭得死去活來,好歹跟您是主僕一場呢!”葛華從懷中掏出一罐小瓷瓶,“這是奇奇特意讓我轉交給娘子的。那小東西知道娘子的手傷未愈,讓我特意叮囑娘子好生養着。”

“回去替我謝謝奇奇,我也不會忘了他的。”燕歸晚收下傷葯,想起那鬼機靈一樣的小么童。若沒有他的陪伴,這半年的日子,不知該有多乏味無趣。

葛華再次躬身叉手,“徐郎,我家侯爺說他不缺錢,您回東梁之後,切莫給他送來家財。我們侯爺怕被皇帝陛下知曉,再以為與你們東梁有私通。”

徐墨卿負手笑道:“那我暗地裡悄悄的送。”

“不必,不必。”葛華連連搖手,“我們侯爺說,您若真有心,就讓兩國邊界上的百姓,減少點限制,商物流通的多一點,百姓們的日子過得好,沒有人願意打仗,大家都想安居樂業。”

徐墨卿心生敬佩,“僅此?”

“我們侯爺還說——”

“說什麼?”燕歸晚心切道。

“只要他楊廈坐擁這留夏關,就不會讓西洲百姓生靈塗炭。換句話說,若你們東梁不來挑釁侵犯,我們決不出兵。”

這話燕歸晚之前問過楊廈,楊廈也肯定的答覆過她。可是她卻覺得哪裡不對勁兒,總覺得楊廈好像在暗示她什麼。不然他之前也不會說,自己以後可重返沙場之類的話。

“你們侯爺?”

葛華像是天機不可泄露似的,道:“娘子過境後,自會知曉一切。望一路順風,葛華替侯爺拜別,告辭!”

葛華登上戰馬,打馬絕塵而去。

“晚兒,咱們走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勿需多慮。”

……

楊廈坐在長河洲的庭院里發獃,他的身邊依偎着那個眼睛哭成桃似的奇奇。奇奇還在低低地抽泣,也不知是誰給了他膽子,他竟數落起楊廈:“侯爺真是沒用,就這麼放娘子走了!等我長大,要是喜歡上一個姑娘,我才不要讓她離開我,我會掏心掏肺的對她好!”

楊廈張開兩隻胳膊 ,將手肘靠在身後的石几上,兩隻長腿也向前舒展開,整個人顯得懶洋洋的。他歪着頭瞅了瞅奇奇,“給我當兒子吧,以後不用再伺候人了。就像葛華一樣,成為我的左膀右臂,好不好?”

奇奇一時沒理解楊廈說的話,愣愣地望着他,眼睛滴溜溜地亂轉。

“怎麼,你不願意給我當兒子?”

“奇奇不敢,奇奇就是以為聽錯了。”

“以後你就住在長河洲里,這院子歸你了。晚兒在時是什麼陳設,以後還是什麼陳設。就當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好不好?”

奇奇想了半晌,“侯爺是覺得,娘子待我好,像親兒子一樣。所以侯爺才想讓我當義子,這樣我就是你們兩個的孩子了。“

“晚兒有你這麼大的兒子?”楊廈“切”了一聲,“要是不願意就拉倒。”

“奇奇願意,我很願意的。”

楊廈抬腿就揣了他一腳,“那還不趕緊跪下,磕頭叫爹!”

奇奇理解的並沒有錯,楊廈的確那麼認為,但他這人嘴硬的要命,絕對不會承認。

奇奇捂着屁股“哎呦、哎呦”的跪下去,給楊廈磕了三個響頭,“爹。”

楊廈還未等應聲,從外面走回來的葛華,先開口道:“喲,小東西,管誰叫爹呢?”

“侯爺!”奇奇昂首挺胸,“我以後就是侯爺的義子啦!”

葛華望不可思議的望向楊廈,楊廈點點頭,“以後不許再叫他小東西,這是我兒子。”

“諾。”

“如何了?”

“按侯爺的囑咐,該交代的都已跟燕娘子交代了,此時他們應該已經過境。”

楊廈長舒一口氣,“奇奇,去小廚房給我拿壺屠蘇酒來。”

“爹剛才還說再也不讓我做伺候人的活。”奇奇撓了撓頭,癟嘴道。

楊廈又一腳揣過去,“伺候你老子,還不樂意?”

奇奇撒腿就跑,邊跑邊笑道:“知道啦,爹!”

“坐下,陪我喝酒。”楊廈收回手腳,“我窩囊么?不是你們心中的煞星了?”

葛華不自然地坐在楊廈身邊,“侯爺這叫……成人之美。”

“金鱗豈是池中物啊!”楊廈望着天空,感喟一聲。

“探子幾次來報,確系南海發兵東梁,那朱家女將軍受了重傷,東梁現在亂的很。”葛華意味深長道。

“可是被我射傷過的朱仙然?我怎麼記得她還鎮守在咱們這邊?”顯然,楊廈早已知曉這個消息。

“是另一位朱門大將,反正都是朱家的人。”葛華解釋道,“侯爺就認準,那徐墨卿能助燕娘子再次穿上鎧甲?小的還是覺得,女子不應該打打殺殺,戰場上的事還得是爺們兒該去的地方。”

“女子怎麼了?我們哪次在她們身上討到便宜了?東梁動蕩,燕歸晚豈能不去?就她那性子,瞧這半年把她給圈的,虎牙龍爪都快沒了。若徐墨卿連這點事都做不到,那他這殿下不當也罷。”

“部里已有攛掇咱們趁機出兵東梁的苗頭,兩面夾擊,東梁必應接不暇,侯爺當真不考慮?”

葛華這話說的委婉,他是擔心楊廈為了個女人,耽誤部族中的重大抉擇。楊廈笑了幾聲,“不打,當然是因為答應過她。”

聞此,葛華瞪大眼睛,“哎呀呀,侯爺,您這話怎麼說的?”

“不打,也是為了我們自己。你瞧留夏關對面,跟我們這裡有什麼區別?都是苦寒之地,以前我們缺糧食,朝廷不管我們死活,不搶東梁的,我們沒活路。現在我們還缺么?”

“可是這麼好的機會若不用,只怕以後……”

“我們鎮守邊疆不是為了殺戮,是為了震懾敵人,保護我們的族人。”

“侯爺,這話我怎麼覺得耳熟的?”

葛華想起那晚,楊廈與燕歸晚比劍,燕歸晚雖然落敗,但是她說,我出劍不是為了要你死,只是為了要保護我想保護的人。

“壯大我們自己才是根本。”

一時,奇奇端回酒來,葛華便陪着楊廈喝了幾杯。他的酒量很差,很快就上了頭。楊廈見他伏在石几上昏昏欲睡,皺了皺眉,讓奇奇扶他回去歇息。

長河洲里只剩下他自己,他坐到那與燕歸晚共枕半年的床榻上,將放在懷中的那一綹青絲取出來,淚水很快就模糊了視線。燕歸晚,就這樣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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