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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歸晚慌張地睜開眼眸,被猝然疊交上來的楊廈嚇個激靈。

此時她正平躺在一張小榻上,頭顱向後微仰着,長發濕漉漉的,垂在地上的木盆中。兩隻受傷的手也不敢輕舉妄動,楊廈真是……欺人太甚!

楊廈按住身下蠕蠕而動那人,肆意地親吻廝磨,過去好半晌方肯罷休。他刮著她的冰涼而甜膩的唇,戲謔笑說:“是不是覺得自己上當了?”

燕歸晚趕忙將兩隻殘手遮住臉,結結巴巴道:“你,你快點幫我弄好,我……我要着涼了!”

楊廈收起孟浪之態,繼續幫她清洗長發。他的動作不徐不疾,倒是燕歸晚一直手足無措。

少頃,終於洗好了,她剛得自由,就又被楊廈拉到妝奩前坐定。妝奩上的銅鏡里映出兩個人的模樣。一個抱着胳膊咯咯地笑,一個氣鼓鼓地瞪着眼睛。

“趁人之危!”燕歸晚沒好氣道。

楊廈取過長絹巾,把她如瀑似的長髮一寸一寸的擦乾,手法極輕,很怕弄疼她半分。而後再拿過篦子,幫她慢慢地篦起頭髮來。

“這麼端詳,倒有幾分我東梁男子的模樣。”燕歸晚挖苦道,“不過還是——東施效顰。”

“被本侯爺伺候,話還這樣多?”楊廈將篦子放回妝奩上,隨手扯了把椅子坐在她的身邊。他撫着她的長髮,央求道:“送我一綹青絲,好不好?”

燕歸晚只與徐墨卿相互割過發,那是他們許下的海誓山盟。誰都知道割發代表的含義,這麼重要的東西,怎會輕易予人?

見燕歸晚神情惶惶,楊廈也不惱,像是意料之中的舉動。他笑着哄勸道:“我想要,給我吧。”

“東禾會心寒的。”

“我不會讓她知道。”

“我……”她張了張口,“你知道割發的意義么?”

“這一點,東梁和西洲應該寓意相同。”楊廈扳過她的肩膀,直直地望着她,鄭重道:“它若丟失,我自戕。”

“你別這樣說話。”燕歸晚低下頭。

楊廈得意地笑起來,“你不想讓我死?你是在關心我么?”

“誰會希望恩人短命?”

“只是恩人而已?”

她沒有回答,沉默片刻後,用殘手指了指妝奩上的小抽匣,“裡面好像是有把小刀的。”

楊廈回手打開,果然翻出一把小刀。他麻利地動手,從她的耳後挑起一綹髮絲,片刻就削掉一綹下來。又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塊紅布,特虔誠地將它包好,揣進自己的懷裡。

“是我的了。”他拍拍胸口,“我會珍惜的。”

燕歸晚忍着內心的心潮起伏,只覺自己背叛了和徐墨卿的感情,這一次,是徹徹底底的……

西洲的雪一場接着一場飄落下來,天氣也一日比一日寒冷。無論邊塞還是京都,冬季里都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徐墨卿在謝家人的悉心照料下,終於一步步康復起來。湯藥逐漸斷了,體魄較剛來那時也好了許多。偶爾還和謝無傑在庭院里,活動筋骨練劍打拳。

雖然自上次謝青玄親自懇求徐墨卿之後,他再也沒有表現出要離開萬里城的跡象,但謝青玄心裡明鏡,他這兒子離離開自己的日子已愈來愈近。

留是留不住的,徐墨卿的家鄉在東梁,他有更重要的人要去相見。就如同當年謝青玄自己,在被女皇饒恕性命後,還是義無反顧地回到西洲來。因為他的家鄉在西洲,他選擇拋棄徐墨卿,落葉歸根。

謝青玄默默地幫徐墨卿打點行裝,其實不過是些零零散散的東西。謝大娘子為他裁製兩件上好的鶴羽大氅和貂鼠斗篷,謝無傑在自家鋪子里拿來些珍貴玉飾,還有謝青玄為他備下的一些錢票銀兩。

就算徐墨卿在東梁財大氣粗,但來西洲的這一路,盤纏早已散盡。他現在最需要的,還是這世上最俗氣且最不能缺少的東西。

臨近年關,謝無傑賴在徐墨卿的房間里,總是纏着他做這做那。對於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崽子,徐墨卿已然習以為常。

“你這麼捨不得我,不然隨我回東梁小住些時日?”徐墨卿挑眉,打趣地問道。

謝無傑撓了撓頭,露出標誌性的大白牙,“倒是很想隨大哥去往東梁見識見識,只是父親母親膝下只得我一人伴側,若我不在府中,恐無人照顧爹娘。無傑不忍離開!”

“又不是不回來了,況父親和大娘子年紀也不高,你怕什麼?”徐墨卿敲敲他的額頭,“難不成你對我這麼不舍,都是虛情假意?”

謝無傑當場變成個大紅臉,連連搖頭說沒有,“哥,你不能冤枉無傑啊!”

這小崽子滿臉的人畜無害,要多純良有多純良,也不知謝青玄平日里是怎麼教導他經商的。徐墨卿心裡想着,才發覺自己當真把他當做親弟弟看待了。

“哥也是說真的,我的家在豐城燕公府。你若想我了,可隨時去那裡找我,你哥我在東梁是王爵,很威風的。”

“哥……要回燕家?”謝無傑不傻,他什麼都懂。

徐墨卿坦然笑道:“對,燕歸晚就是我的妻主,我啊,一輩子都是她的人。”

“過了年,哥真的要回到邊塞上,與留夏侯要人?嫂嫂她……”

“這半年,我蝸居在謝府安心養傷,卻把她一個人仍到那麼遠,夠了,真的夠了。”他望向窗外,“傑弟不用替我擔心,留夏侯的恩情不可負,但我若沒有晚兒,生命便毫無意義。”

“哎……”謝無傑竟無言再勸。

之後的日子稍縱即逝,元月初一,徐墨卿已準備上路。謝青玄自知勸不動,遂從了他的願。謝青玄為他們主僕預備出來兩匹最上等的西洲戰馬,冰天雪地,還未到春暖花開時,但徐墨卿說什麼都不願再等下去。

初一一早,徐墨卿走進謝家中堂,向端坐在上首的謝家二老拜年辭別。起初謝大娘子怎麼樣都不肯坐,但徐墨卿卻對她說:“父親之前承蒙您悉心照料,往後歲月還需您多多費心。這段時間,您待我如親生子,我理應拜您一拜。”

謝娘子抹着眼淚坐到謝青玄身邊,徐墨卿才端端正正地跪下去。他知道這一拜,是第一次也許也是最後一次。

謝青玄和謝無傑牽着馬,為徐墨卿主僕送行,言道,只送到萬里城城門處。徐墨卿沒有拒絕,他心裡也是真的不舍。謝大娘子倚在門首,目送着他們離開,徐墨卿忍住淚,又朝着她大行揖禮,拜了再拜。

這一路眾人走的很慢,謝青玄回憶道:“當年我自萬里城出發去往豐城,一路上排斥、厭惡、謾罵,總覺餘生再無希冀。直到我來到豐城腳下,見到女皇陛下。那我是這一生中,見到過最接近神的女子。她是所有美好的代名詞,墨兒,我是真的愛你母帝。”

“那七年,您過的很開心亦很痛苦?”

“越是愛着她,就越覺得對不起家裡的糟糠之妻。有多快樂就有多煎熬,我常常蒙蔽自己,我只是江光初,我奉命而來,為了兩國和平。”

徐墨卿紅潤了眼眶,“爹,兒子都明白的。只要你說愛過母帝,那麼我的出生就不是錯誤。”

“這些年,你受委屈了。”謝青玄伸出手,在徐墨卿的臉頰上撫了撫。

徐墨卿哽咽道:“自您離去,母帝便開始疏遠我,養父楊氏待我視如己出,卻因為不受寵愛,遭到後宮男妃們的排擠。”他抹去眼角的淚,“自您走後,兒子便常常做一個夢,夢裡您就穿的這樣雪白,您在前面跑,我在後面追。追了近二十年,卻從未在夢裡看見過您的面容。”

跟在身後的謝無傑“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把前面這對父子唬了一跳,原本煽情至極的場面,頓時被打的稀碎。

“太慘了!爹,大哥太慘了!”

謝青玄無暇顧及他,徐墨卿也沒有勸慰他。

“晚兒是母帝為兒子選的……母帝駕崩前,才將您和她的過往通通告訴我,害的兒子怨恨了母帝那麼多年。我以為她討厭我,不愛我,卻沒想到她疏遠我,不過是為了讓我在宮中平安活下來。您在的時候,都知您得寵,您走之後,一度有人教唆宮中的貓來撲撓我……”

徐墨卿一路訴說著,把壓在心裡這麼多年的話,如家常般講給謝青玄聽。沒有了怨氣,沒有了恨意,只是像尋常人家的兒子,想在父親這裡討一點關心和憐愛。

“千山萬水來尋您,墨兒不曾後悔,看到您現在的生活,亦為您感到高興。”

“堪堪半年,彷彿如昨日才見。我捨不得,墨兒,爹捨不得你走。”

不知不覺,他們已走到城門處,走出這道門,徐墨卿就真的要上路了。

“父親若想兒子,可來豐城尋我,我就在燕公府中,那就是我的歸宿。”

“我知道你一定會去尋晚兒的。去吧……你們的之間的情債,旁人無法干涉。切莫,傷了晚兒的心。”

“兒子明白。”

“那玉搔頭,我留下了。”

“理應在父親那裡。”

“送君千里,終一別。走吧,我老了,走不動了,若我想你了,我會讓無傑替我去看你。”謝青玄拉過謝無傑,將他的一隻手和徐墨卿的一隻手緊緊的攥在一起,“你們都是我的兒子。”

“哥,哥!”謝無傑上前將徐墨卿狠狠地抱住,“無傑會想你的。”

“哥也會想你。”徐墨卿也將他摟在懷中,他終於知道親情是什麼滋味,他終於明白被親人惦念是什麼感覺。

再次拜別後,徐墨卿和九鶯一躍上馬,穿過瓮城,縱馬飛馳而去。

這一趟西行之旅就此結束,徐墨卿踏上了回往東梁的道路。

謝青玄和謝無傑久久的站在城門處,今年這個元旦,他終生難忘。天空在這時又飄起雪花,他的墨兒就這樣走了,今生還能否再見?但是他已經知足,有生之年,能再見到這個兒子,就是老天對他最大的眷顧。

“無傑先回家去吧,我還要去個地方。”

謝無傑想問父親要去哪裡,但謝青玄已背着他漸行漸遠。他佇立片時沒有追趕上去,而是聽從父親的話往家去了。

徐墨卿已走,謝青玄須去往皇宮裡復命。他知道徐墨卿在謝家的每一天,都有官家的探子在暗中觀察。如今人已離開萬里,他該去給皇帝陛下一個交代。

陳年往事,終有落下帷幕的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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