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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夜降大霧,天賜良機。

燕歸晚同李韻和於亥時末,率領一千鐵騎,沿西城門悄然出城,繞道而馳。為避免弄出太大聲響,還為戰馬都套上馬嚼子。眾將士均身披金革戰袍,頭戴盔帽。一部分騎兵手持弓箭,背負箭簍,腰佩寶刀;另一部分騎兵則手提一桿梨花長槍。東梁巾幗蓄勢待發,誓要給那對面的南海小兒一個教訓。

燕歸晚能感受得到,眾將士想要上陣殺敵的急迫心情。但今晚她們是去偷襲,並不可與南海國正面開戰。她們只有一千人,燕歸晚希望她帶領一千人出去,也能帶領一千人回來。無謂的犧牲,真的沒有必要。

李韻和從得知今晚要行動的信兒開始,就一直處於亢奮的狀態。尤其在臨行前,看到嚴荼和朱欣然均是一臉五官緊湊的難堪表情。燕歸晚才後知後覺,貌似李韻和真的被兩位大將軍所言中,她極有可能嗜血戀戰,輕視敵人。

“韻和,驕兵必敗啊!”燕歸晚故意學着朱欣然的語氣,老氣橫秋道,“你我之間本不必爭什麼,雖然我入伍比你早,但中途卻離開這麼久,而你早就獨霸皇城了。”

李韻和撫着那桿烏金色的梨花長槍,滿臉沉醉的模樣,漫不經心道:“嗯?晚姐姐說什麼呢?我可是你一手帶出來的,誰要跟你講究這些?”

“這樣最好。”她此言正中燕歸晚的下懷,“咱們出了西城門以後,一切行動,你都必須服從我的指令。”

李韻和沒有半分猶豫,點頭如搗蒜。燕歸晚舉起一掌,“來,與我擊掌為誓。”

直到這時候,李韻和的思緒才從梨花槍上移出來,嗤笑着與燕歸晚擊了一掌。

“你若不聽我的,到時候可別怪我跟你翻臉不認人!”

李韻和望向身後一眾躍躍欲試的將士們,“聽你的!”她提高了嗓音,“出了西城門,咱們都要聽從燕將的指揮,大家都聽懂了沒有?”

眾將士振臂高呼,旋即,隨同她們二人奔走出西城門。一千鐵騎悄然來至二十里外的南海營帳附近。因為大霧濃密,看不大清楚太遠的地方,她們尋覓多時,才找到一處最佳的埋伏地點,準備在這裡進行偷襲。

李韻和覺得奇怪,輕聲道:“這南海是太小看咱們東梁了嗎?”

“這大霧天氣,他們有可能懈怠,畢竟他們認定咱們屢戰屢敗。”

“那就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也要當心有詐!”燕歸晚全神貫注,又確認了半晌,方才向眾將士發號施令。

隨着燕歸晚一聲令下,眾將士拈弓搭箭,箭頭皆燃起火苗,衝著南海駐紮的大營射過去。緊接着是千箭齊發,那大營瞬間火勢繚繞,連成一片,不遠處的海面也映得通紅明亮起來。

南海眾將士從睡夢中驚醒,紛紛往營帳外大跑。已有站崗放哨、巡邏等士兵,發現東梁來襲的人馬,跑出來與燕歸晚等人廝殺開來。

見初有成效,燕歸晚急忙下令撤退。將士們雖有不甘,但還是聽從了燕歸晚的命令,趁着南海還沒有組織反擊,快速往澤城中撤退。

可李韻和意料之中的不服從命令,一連斬殺了五六人之後,單槍匹馬就要往遠處追擊。慌得燕歸晚快速追攆上她,一把將她薅住,幾乎是拖着她往回跑。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南海已組織起一批將士追殺出來。見狀,燕歸晚破口大罵:“李韻和,你他媽的是怎麼答應我的!”

不等李韻和回答,燕歸晚已朝身後的眾將士下令,“眾將不得戀戰,撤退!馬上退回城內去!”

那率先近身的幾名南海士兵被一旁的李韻和逐一斬殺,她露出一個得意的笑臉,“燕將,這幫宵小不過爾爾嘛!”

李韻和的話音未落,燕歸晚已霍然衝到她的身後,替她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刀。雖然是砍在鎧甲上,但也把燕歸晚疼的夠嗆。她睨着李韻和,“快退!別廢話!”

二人壓着一千鐵騎的末尾向澤城方向奔去,而另一邊,從戰船上趕下來幾員南海的將領。為首的大將並沒有很魁梧,看起來倒像是位儒將。

這人便是袁朗。

袁朗望着連片赤火,眼神變得無比狠厲。大霧天遭遇偷襲,這是他始料未及的。是他小看了對面的東梁女兒國。

這場大火撲了將近小半夜,才徹底被熄滅。南海國沒有多少人員傷亡,但陸地上的大營卻損失很多。他叫來手下人,問道:“可知是東梁何人所為?”

手下眾將領均搖頭,他們還未來得及確認清楚。

袁朗勃然大怒,下令道:“今日當值者不力,沒有發現東梁來襲,通通按軍法處置!”,末了,又道:“去給我打探清楚,是東梁何將所為?這筆賬,咱們留着以後慢慢算!”

燕歸晚帶領眾將士安然歸來,在城樓上觀望戰事的朱欣然和嚴荼,都露出難得的笑容。待看見她們二人,立刻走上去拍打她們的肩膀。

“好,好啊!”朱欣然笑道,“那對面的火勢,我看一時半會撲不滅的。”

“咱底下的將士,騎射哪有不行的?”燕歸晚瞥向身後的將士們,“她們為咱們東梁的反擊,開了個好頭!”

眾將士哈哈大笑,雖然這一次算不得什麼實質性的勝利,但好歹是兩國交戰以來,東梁主動出擊還沒有挨打的第一回。

嚴荼也跟着笑道:“這一次咱們的人幾乎沒有傷亡,的確是個好兆頭。我已傳令下去,在四個城門處嚴防死守,不可掉以輕心。你們也辛苦半日,快下去歇息吧。”

李韻和這才走過來,嚅囁道:“晚姐姐,你可傷到了?是我不好,見到敵人就有些不受控。”

一直沒有存在感的徐墨卿,不知從哪個旮旯竄出來,上下左右的摩挲起她,異常緊張道:“晚兒,你哪裡受傷了?”

唬得眾人一激靈,反倒把燕歸晚弄得很不好意思。她將徐墨卿扒拉到身側,“殿下,你別這樣,我沒有事兒!”

“晚姐姐當真沒事?”李韻和拉了拉她的手腕。

嚴荼和朱欣然急忙問道:“燕將若是受傷,別藏着掖着,要及時醫治。”

燕歸晚搖搖頭,“我真的無礙,咱們這鎧甲結實着呢。”她話鋒一轉,“不過,我也得向二位大將軍檢討,是我對韻和太過感情用事。她——”

嚴荼揉起眉心,這幾年她與李韻和接觸的最多。這位皇親絕對驍勇,也絕對赤誠,唯獨這性子時好時壞。時而覺得她經過磨練,已經很成熟了;時而卻仍露出小孩子的心性,不夠穩重衝動得很。

最好的事例,便是她日常與錢黎鬥法。錢黎摸得准女皇的脾氣,總是事半功倍,她卻相反,明知女皇是什麼心性,卻總是依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導致事倍功半。

“我知道錯了。”李韻和巴巴地閃着大眼睛,“以後定不會再犯。”

燕歸晚白了她一眼,“荼姐姐,這位將軍不是我能降服的。日後我定不再衝動,還是放在荼姐姐身邊,教她知道什麼是威嚴。”

“好,我也正有此意。”嚴荼掐着李韻和的耳朵拖拽一路,“我不管你是女皇的什麼人,在軍營里你就得聽我的,給我老老實實服從命令!”

李韻和被嚴荼帶下去“修理”,朱欣然也把出戰的眾將士遣散。燕歸晚這才隨徐墨卿回到住處。這次偷襲簡短而快速,暫時還不知道對面南海,會有多少損失、明日能有什麼反應。

徐墨卿見她仍在想着戰事,一點睡意都沒有,唉聲嘆氣道:“城中布防嚴格,你且安心睡下。明日醒來,自會有人告知你南海那邊的情報。到時候你再與眾將領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我知道,就是許久不上戰場,心裡有些餘悸。”

“原來那般鎮定是偽裝給外人看的?”

燕歸晚捂着肩頭,“可不是么!”她卸下鎧甲,“哥哥快幫我瞧瞧,有沒有真的受傷?韻和啊,真是跟澤銀在一起待久了,若不是我攔着她,她一準兒要單刀赴會。怎麼就那麼好戰呢?”

徐墨卿拉開她半個肩頭,見裡面沒有受傷,只是稍微有點淤青。雖然依舊心疼,但也算鬆了口氣。

“無事,我給你抹點跌打葯就行。”徐墨卿盡量輕描淡寫的說道。

“那就好。”燕歸晚放下心來,“不過我懷疑我有些水土不服了。”

“晚兒哪裡不舒服?”

“連續好幾日都頭暈的很,還不大愛吃東西。這樣可不行,明日我得找郎中來瞧瞧,可不能最先病倒,開了這個頭,我能被自己給氣死。”

次日清晨,南海大營外。

袁朗負手眺望遠處,看夠了身後的碧海藍天,一轉身就是被燒的一片狼藉的陸地營帳。

“稟大帥,咱們人員傷亡甚微,但是輜重毀掉一部分,有些士兵沒有地方休息,看來要回到戰船上去了。”手下人戰戰兢兢地說道。

袁朗陰冷一笑,那原本有幾分俊秀的面容,立刻變得凌冽鋒利。他自外圍往前方走去,看着底下的士兵還在拾掇輜重,“回到戰船上是什麼意思?向東梁示明,我們佔領的這塊陸地要拱手相還?”

“可是……”

“不退!”

“給老子去想辦法!”袁朗惱怒道。

一時手下又有人來報,袁朗喝道:“給我大聲講清楚!”

聞言,手下人答道:“回大帥,據探子來信,確系是東梁的援兵所為。她們已於前幾日抵達澤城。昨夜趁着天降大霧,我軍警惕性較差,有兩員先鋒將軍,帶領一千鐵騎來偷襲咱們陸路大營。”

“前幾日已經抵達澤城?她們有多少人馬?為何才回來稟報?”

“幾名探子皆被殺……所以耽擱了些時間。據悉她們不少於三四萬的人馬,是從東梁京都直接調來的。”

“挂帥的是何人?”

“名為嚴荼,據說是跟着她們女皇親征過西洲戰場的猛將。”

“昨夜過來的先鋒是誰?”

“暫時還不清楚,交手過的將士們說,對方是兩名年紀較小的女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