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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主僕三人,再踏回東梁的故土,不免百感交集。

按照去歲離開涼城時與安哥兒的約定,燕歸晚該領着他一併回豐城了。三人越過兩國邊境,並沒有過多的思量,便朝着十字村趕去。

時隔一年,安哥兒又長高了些,見到燕歸晚和徐墨卿出現在自家門口,霎時喜上眉梢歡天喜地。日思夜想的晚姐姐,終於給盼了回來。

當初燕歸晚唬他,讓他在家中日日練劍,待他們從西洲歸來時,要他與秋生對上三招,方能帶他一起回京都。

安哥兒繞着三人轉了好幾圈,上一刻還樂得合不攏嘴,下一刻突然收起笑臉模樣,氣呼呼地跑進屋子裡去。三人皆是不解,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剛剛還好端端的,說翻臉就翻臉呢?

只聽屋內的安哥兒叫嚷:“晚姐姐若是怕安哥兒死纏爛打,不願帶着安哥兒回京都,就直言相告好啦!何故不讓秋生哥哥露面,他不在,我找誰比劍去?”這小孩子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竟然大哭不止。

燕歸晚這才反應回來,安哥兒是被人遺棄慣了,遺忘慣了,他生怕自己也說話不算數,再次把他扔下來置之不管。她心裡內疚,差一點就真的食言了。若不是楊廈在最後成全,她還怎麼遵守這個諾言?

燕歸晚走進屋中,將大哭不止的安哥摟在懷裡,“安哥兒不哭了,秋生哥哥沒有露面,是因為秋生哥哥再也回不來,他……過世了。”

聞言,安哥兒哭得更加傷心,一年前的大活人,怎麼說過世就過世?西洲國里就那麼危險么?安哥兒還理解不了秋生的突然離世,只知道那個曾經教他練劍,待他非常好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九鶯忍了半晌,終是沒控制住自己,抱着秋生的骨灰也哭了很久。

徐墨卿將安哥兒拉到身前,十分鄭重地問他:“安哥兒,我且問你,你可是下定決心,要一輩子追隨我們?”

“天地明鑒,安哥兒絕對是真心的!”

“既如此,那我讓你接替秋生,待在我的身邊,做我的貼身大官兒,你可願意?”

安哥兒那表情,明顯是更願意照顧燕歸晚。但這孩子一日比一日漸長,再留在燕歸晚身邊,着實不合適。安哥兒自己也咂摸過味兒來,連連點頭,“安哥兒願意!”

“豐城不比涼城,你哪裡做的不好,我便會打你罵你,你可能承受得住?”

“我能!”

見安哥兒跟打了雞血似的,徐墨卿道:“那往後,凡事都要跟在九鶯身後學習,要虛心,要勤快!”

安哥兒走到九鶯面前,兩手向前一揖,“往後請鶯姐姐鞭策,安哥兒定不負眾望。”

九鶯擦乾眼淚,向他應聲點頭。

“我身邊的大官兒,名字里皆帶‘生’字,童生、秋生、春生……往後我就叫你安生了。”

改了名字的安生破涕為笑,喜滋滋道:“我聽你的!”

九鶯俯下身子,拍拍他的肩頭,意味深長道:“安生,他是你的主子,”她注意分寸地指向徐墨卿,“在外面我們需喚他‘徐郎’,因為他的身份不宜讓外人知曉,但是回到豐城以後,他便是永豐王爵,我們需喚他‘殿下’。‘你’這樣的字眼,不是咱們能稱呼他的。”

安生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蚊吶道:“我知道的。”

“還有行禮,不能像你剛才那般隨意,來,跟我下去,我慢慢教你。”

燕歸晚想護短,央及道:“哎呀,安生還是個孩子,九鶯你不可太嚴厲啦!”

九鶯揚了揚下巴,“晚主,這安生呢,徐郎已交給我啦,您呀,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安生跟着嘿嘿地傻笑,在他看來,只要能跟燕歸晚在一起,讓他幹什麼都心甘情願。一想到馬上就能離開這荒蕪的涼城,去往眾人嚮往的京都豐城,別提他有多高興。

這晚,他們再次在安生家中的暖炕上度過。

徐墨卿將她左手上的紗布拆下來,邊小心翼翼地幫她換藥,邊試探地問道:“晚兒,這燙傷是怎麼弄的?”

“哥哥這是打算要刨根問底么?”燕歸晚單手拄着腮,全情地望着他,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不過半年未見,卻覺得像是過去了好幾世。

“我知事後諸葛亮,非常無用。但我只是想知道怎麼弄的,以後便留心,再也不讓你受同樣的傷。”

“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小孩子們打鬧,不小心把火盆撞翻了。那時恰巧我在旁邊,就順手拉了一把。”燕歸晚言語平和,似乎早忘卻當時的疼痛。

徐墨卿的手指不自然地抖動一下,腦海里已呈現出,那赤紅的炭塊燙在她手背上的畫面。一陣陣心如刀絞。他把她的手背緩緩放到唇邊,呢喃道:“再也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道稍微新一點的口子上。

燕歸晚驀地把手抽出來,掩飾道:“早跟你說不疼了,你不要小題大做。”

“那這裡呢?是怎麼弄的?”他察覺出她的異樣。

“不小心,又碰了一下。”

“碰在哪裡?”

“桌角。”

“晚兒!”他哪裡肯信這種鬼話,“是楊廈他……”

“不是,不是!”她極力否認,她再也不想提,那荒唐的一夜。

可徐墨卿就那麼直直地盯着自己,沒有逼問她半句,卻滿眼都是心疼和難過。

“說就說,反正咱們都回東梁了。那日在天籟客棧,他想讓你以為……”燕歸晚紅了臉,與他都成親四年多,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的女君,但每每說到這樣的話,她還是很難為情。

徐墨卿回想起那一幕,他在外面,除了聽到幾聲桌椅響動,燕歸晚的半點聲音,都沒有聽到。那時候她是怎麼隱忍下來的?

“你怕我難過,所以楊廈惱了,弄傷了你。”他低罵了一聲,“他也……下得去手。”

燕歸晚應聲,“不怪他的,是我不好。”

徐墨卿將她的手重新纏好,情不自禁地擁她入懷,“再也不會了,我再也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燕歸晚躺在他的大腿上,“墨卿,你活着,我也活着,真的已經賺了。”

“賺了。”徐墨卿重複道,“那咱們來算算別的賬。”

燕歸晚愣了愣,“你要跟我算什麼?”

“休、書。”徐墨卿一字一頓道,“煩請晚兒幫我解釋解釋,那休書是怎麼回事?”

燕歸晚“蹭”的一下,從他懷中爬出來,“哥哥,當時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哦?也就是說,晚兒當真要休了我?”

“那時候可沒有開玩笑,我是真想好了,要跟楊廈回來的。想着去報他的恩,必須先斷了你我的夫妻情。”

燕歸晚說的言辭鑿鑿,身子卻不斷地向後躲。徐墨卿怕不小心碰到她的傷口,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將她巧言令色地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