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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家主,打擾了。」

杜參軍今日並沒有穿甲胄,或者是少玄軍的軍服。

其實他也不過才四十多歲,但古族這邊男子十三歲就算是成人,就可以娶親生子。

所以以他的這個年紀來說,當祖父的都大有人在,可實際上,自從解毒,養好了身體後,他整個人就恢復了從前英姿勃發的狀態。

如今他只是身着深藍色的衣衫,做的是普通武人的打扮。

身後跟着的那群漢子們也都脫下了自己的甲胄,可渾身上下的氣勢不會騙人,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且身上都帶着幾分血氣。

可以說,就這麼一群人走在路上,宵小之輩看到都得掉頭就跑,絕對不敢跟他們碰面的。

當然,前提的是不了解這群人私下裡是個什麼鬼樣子。

恰巧,林夢雅不僅了解,且曾經一度跟他們稱兄道弟。

說句實在話,如果不是龍天昱舍下兩個人的臉面,故意在軍營里也露出兩人別樣親昵的姿態,嚇退了不少人。

否則他們那群人一定會離她更近,別以為她不知道,這群漢子有的連衣服都不敢在她的面前換,好像生怕被自己盯上似的。

當然,當時要不是能保持一定的距離,說不准她的身份也會暴露。

總之,看着這群人一個個故意板著臉,努力做出一副嚴肅正經的樣子。

她的腦海里就不禁想起這群人私下的德行。

可不想再想了,再想下去,她非得笑出來不可。

所以她也只能是故作矜持冷淡地點點頭,「杜參軍不必客氣,時間還早,不如請諸位進來休息片刻。」

杜參軍本想說不了,不如早點趕路。

但他也明白,今日的主動權都在宮家人的手裡,說白了,他們現在都得仰仗着宮家才能保衛自己的家園。

其實這對於這群軍漢們來說並不好受。

他們經過那麼多年的訓練,為的就是保家衛國,結果最後還要靠着別人。

這讓他們這群糙漢的心裡怎麼能好過?

但就算是再難受又能如何?

差距就明晃晃地擺在這,只是他們心裡還是不情不願。

杜參軍最理解手下的這群人,跟白敬商議了一下後,他親自帶了幾個平常訓練最刻苦,同時也是脾氣最倔強的幾個人,一起去見識下宮家軍的威武。

但願別把人打擊得太狠才是。

杜參軍一直對這位宮家家主很客氣,又怕麻煩了對方,就立刻帶着自己的人進去幫忙。

林夢雅也知道他們心中所想,尤其是袁豹他們幾個。

看起來不聲不響的,可是那眼睛裡卻滿是不服。

只不過這一次可要讓他們失望了,她哥哥治下的軍隊,絕對不是被大統領帶歪了的少玄軍。

她光是一想就知道待會出現怎樣的場景,只不過,她有些壞心眼的沒提。

畢竟嘛,也是時候讓他們意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杜參軍帶來的人手雖不多,但各個都很頂用。

而且他們對於其他人的態度還是很好的,說白了,就像是老聽家長誇別人家孩子好,在沒真正見識過對方的時候,肯定也會心有不甘。

這也正常。

他們也是有心想要在她的面前表現出自己的風采,所以在杜參軍的默許下,就搶着去給人幫忙。

林夢雅也跟大傢伙提了一嘴,反正往後大家都是在一個戰壕戰鬥的兄弟,沒必要拒人於千里之外,而這些人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們想要趁着幫忙的機會打探一下「敵情」。

可林夢雅跟龍天昱手底

下的人,不說別的,嘴嚴是第一條鐵律。

哪怕是用燒紅的烙鐵都不能拷問出一句話,更何況是這些漢子們似有若無的試探呢?

最終,這些軍漢們趁着忙前忙後了好一陣子,可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問出來。

他們不禁有些泄氣,但更多的卻是被點燃的鬥志。

他們絕對不能小看這群人,同時也不會妄自菲薄,既然有不如人家的地方,那就拚命努力的迎頭趕上就是。

人家可以幫他們一時,卻不能幫他們一世。

早晚他們還是要靠自己來保衛自己的家鄉,所以,他們更要以一種學習的心態去面對強於自己的合作者。

站在窗前的林夢雅看到這些改變後,略微勾起了唇角。

雖然古族已經是強弩之末,但這些人卻是新生的希望。

但願這次自己的域外之行能順利,也能給大家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否則就算是有再多的希望,他們也將會面臨被外族侵略,生靈塗炭的未來。

哪怕這一天遲早要來,她也希望能越遲越好,他們好趁機抓緊一切可以被抓緊的時間來發展自身的力量。

剛過中午,簡單地吃了一頓午飯,林夢雅就宣布出發。

大家這次都騎着馬,就連她也沒選擇馬車。

龍天昱本來想帶着她同乘一匹,但卻被她給拒絕了。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傢伙打的什麼主意,反正這次去見二哥哥,他們同行的人都不簡單。

在這樣的情況下,基本上不會出什麼意外,而她也就不用讓那傢伙貼身保護。

沒錯,龍天昱總是打着這個旗號。

但不得不說,要是真到了那種不太安穩的環境,她家男人絕對是最強有力的一道防線。

一行人騎上馬就出發了,林夢雅穿着輕薄的斗篷,戴上帽子就可以遮陽,太陽下山也可以遮擋微涼的風。

寒鴉衛跟飛龍衛護衛在她的左右,俞家父女也在其中。

俞箐腿腳不便,但她也沒有選擇馬車,而是讓父親把她抱到了馬上,然後再用繩索把自己跟馬鞍固定住。

她原本就是江湖兒女,騎馬對於她來說是必備技能。

當她再次獨立地坐在馬背之上的時候,俞箐感覺自己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

她不再比別人低一頭,不再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連移動都很費力。

她感覺自己,彷彿一下子就變成了從前那個自由的俞箐,不管去哪裡都可以。

哪怕是從小騎到大的馬,她也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那雙曾經滿是灰敗的眼睛,如今重新變得熠熠生輝。

宮姐姐說的沒錯,她只不過是殘了一雙腿而已,只要心是自由的,不管是輪椅還是馬兒,都能夠成為她新的助力。

俞驚鴻有些不放心,但是看到閨女的笑臉後,他整個人也跟着放鬆下來。

就像是小時候教女兒騎馬那樣,他在前面跑,手裡拽着閨女騎的那匹馬的韁繩,控制着快慢。

父女兩個的組合有點奇怪,但是大傢伙都默契地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們。

倒是杜參軍帶來的這群人,一眼就看出來,那個騎在馬上的姑娘,雖然長得挺好看,但是腿應該有傷。

「咳咳,行了,在外面守點規矩,別亂看。」

白敬咳了咳,低聲提醒他們。

大傢伙立刻看向前方,目不斜視。

馬兒在山間的小路上疾跑,他們的速度雖然不算太快,但這樣小跑一個時辰,也挺累人的。

而馬隊裡面的三名女子成員,看起來個個英姿颯爽,一點都不亞於男人。

杜參軍凝視了那三人許久,又想到了自己未曾謀面的親生女兒。

假如他跟十娘不曾錯過,他的女兒應該比這幾個姑娘都大一些,或許自己也可以像是俞少掌門那樣,給自己的女兒牽着馬,父女兩個在山間肆意地奔馳。

最近他給十娘去了好幾封信,可對方並沒有給他回,若不是派過去的人一直在暗中保護着對方,他肯定會以為十娘出事了。

唉......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大約是造化弄人吧,可能他這輩子跟十娘就是欠缺了一點緣分。

就在他略微分神的時候,一直跑在他側後方的白敬,悄悄用手肘撞了撞他。

「大人,你看那邊。」

杜參軍順着白敬手指的方向,看向了自己右方的一片低矮的林子。

古族這邊可以用來耕種的地,大部分都分散在山間。

也有一些比較大塊的平整的土地,但是都被各個大家族佔據了。

白敬讓他看的那片林子,原本應該是有人耕作的,那旁邊的樹樁上還留着燎荒後的焦痕。

可大概已經許久沒有被人耕種過了,且在離開之前,把先人埋進了這片好不容易才開出來的荒田裡。

或許有立過碑,或許連像樣的墓碑都買不起。

那墳頭上已經長滿了草不說,大約是周圍的動物餓極了的時候,刨開了墳,以至於瑩瑩白骨被拖到了田地里,分散在各處,卻無人拾取。

假如要是這家子的後人還在的話,肯定不會讓自己的仙人暴骨荒野。

他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化作一聲無力的嘆息,最終只能悲涼地盤旋在他的口中。

他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狹隘,所以才忽視了古族這些底層族人的狀況?

說句實在話,他這輩子就算是再困難的時候,也沒有淪落到跟野狗搶食的地步。

但現在,他口口聲聲要守護的族人,就連自己先人的遺骨都沒辦法護住,那豈不是說明他們的日子要更加悲苦?

杜參軍勒停了馬,玄機營的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停了下來,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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