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的吆喝也算是真誠，而且推薦的也是他們這種商人最喜歡買的奴隸。
一般大家族的閨秀當然不可能出來拋頭露面，所以基本上都是家裡有點小錢，帶着一家子在海上討生活的。
所以他們要買的一般就要麼是幹活的奴隸，要麼就是這種專門用來伺候人的堯山小奴。
阿青戒備地看了對方一眼，不露痕迹地對着林夢雅他們點了點頭示意沒有問題，只是正常地來詢問他們要不要奴隸。
霍叔本想說不要，但想了想，還是略微點了點頭，裝作一副挑剔的樣子問道：“你這裡有沒有比較乖巧一點的，正好我外孫女還小，想挑一個能從小把她服侍到大的。”
奴隸販子一聽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連忙熱情地招呼客人，“有有有！還得是客人你有眼光。要是給咱們家小小姐挑小奴，那就得挑最乖巧最伶俐，而且年紀還不能太大的。”
“這樣不僅能陪着小小姐一起長大，以後等到小小姐嫁到夫家，還能直接把人帶過去當通房。”
“而且咱們這兒的小奴啊，模樣好，性子也乖，都是打小養大的，伺候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您稍等一下，我這就給您弄兩個出來看看。”
霍叔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其實大家心裡都有點不太習慣，聽這人的口吻，倒像是在售賣什麼貨物，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不多時，奴隸販子就從一個窩棚裡頭提溜出來一串的半大孩子。
大的也就七八歲，小的連走路都有些踉踉蹌蹌的，看起來也就三四歲。
林夢雅眉頭緊蹙，手也用力地握緊。
作為三個孩子的母親，她實在是看不得這樣的場景，但她還是努力地壓抑着自己內心的憤怒。
仗着有面紗遮擋，她一一地看了過去。
這些孩子應該都有親緣關係，她們的面容雖然稚嫩，但都有一些相似之處。
大孩子緊緊地護住小孩子，就像是一窩失去了母親保護的雛鳥，瑟瑟發抖地迎接着狂風暴雨的襲擊。
白蘇也握住了她的手，主僕兩個心意相通，自然都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
但兩人都不是那種衝動的人，就算是心裡有什麼想法，現在也絕對不能表露出來。
否則別說這些孩子救不出來，而且還得打草驚蛇，把自己搭進去。
龍天昱跟霍家父子也是同樣的心情，他們都是成大事者，自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奴隸販子正想要介紹，霍叔有些不滿地說道：“這些孩子看起來都太小了，把她們帶回家去是伺候我外孫女，還是讓我找人伺候她們？”
那奴隸販子訕笑着說道：“咳，客人您別著急啊！這些個小崽子看起來小，但是什麼活都能幹了。”
他看了眼身後的三個女眷，壓低了聲音對前面的三個男人說道：“有人就好這一口，所以我這次才故意弄來幾個小的。這些小東西也便宜，您要是怕長不大就多買幾個回去，有好的就留下來給孩子們用，不好的隨便用一用直接扔了。”
畜生！禽獸！王八蛋！
耳聰目明的三個女人聽到這話，簡直氣得要死！
三個男人的神色也不太好看，但他們還是忍住了。
龍天昱本就冷着臉，現在臉色更加難看，只是沒有當場發作而已。
“我們先回去商量商量。”
霍叔勉強控制着自己的脾氣，才沒當場爆發出來，咬牙切齒地吐出這一句話。
未免暴露，轉過身去想要離開。
可誰知道那看起來不起眼的窩棚，此刻卻發出了幾聲尖銳的慘叫聲。
聽聲音絕對不超過十歲！
六個人一下子就停下了腳步，感覺背上有千斤重擔，壓着他們，讓他們半步都離不開。
奴隸販子有些不滿地對着窩棚嚷嚷，“都讓你走遠點了，萬一嚇到我的客人怎麼辦？”
在他們這群奴隸販子的眼中，這些未成年或者是身體瘦弱的小孩子就是賠錢貨。
很多孩子在途中就有夭折了，那一部分已經被他們扔進了大海，剩下來的就是當做解悶的小玩意。
死就死了，反正他們也沒什麼損失。
正是因為這些孩子是在他們抓大人的過程中一起帶過來的，而且有很大一部分都撐不到目的地，所以價值並不大。
當然也有容貌比較出色的，他們當然會留起來。
這可是上等貨，沒準以後能賣個好價錢！
不多時，一個一臉橫肉的男人就從裡面走了出來，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褲，顯得有些意猶未盡。
林夢雅輕而易舉的就從這些混雜在一起的味道里，分辨出了血腥的味道。
畜生不如的東西！
在這一刻，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觀了。
兩個人對這種事情也是習以為常，本來以為剛才的意外可能會驚嚇到客人，但沒想到那個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客人卻是抬起了寬大的衣袖，露出了細蔥一般的指頭。
“爹，我看那個大的還不錯。其他的雖然有點小，但也可以多買幾個回去，反正家裡也不缺那點銀子。”
霍叔有些納悶，但他還是順着林夢雅給他的戲繼續往下走。
“你要是喜歡那就依你。”
“嗯，不過這陪房可不能亂挑，我得回去合合八字，到時候按照八字來尋人，豈不是事半功倍？”
霍叔點點頭，儼然一副寵溺兒女的老父親姿態。
“那成。哎呀，我真是老糊塗了，咱們家歷來就有這樣的慣例，你跟你哥哥身邊的人都是合過八字的，才能讓咱們順風順水。”
奴隸販子也沒起疑心。
在海上討生活的人多多少少信這個，他們在把人拐過來的時候，也經常會偽造一些八字比較好的，這樣的奴隸一般就能賣上大價錢，至於以後會不會被發現，那就跟他們沒有關係了。
聞言，奴隸販子立刻堆着笑說道：“還是這位女客講究，您放心，我們這些小奴都是八字尚可的。您回去算完了之後可得儘快來，我們明天就走了，要是想要買到這麼可心的小奴，以後您就得多花一倍的錢了。”
“知道了。”林夢雅冷冷地回道，一點也不給對方面子。
奴隸販子的面色沉了沉，想來也是因為經常面對各種各樣的客人，他也沒有立刻發火。
經歷了剛才的一切後，六個人都沒有了繼續過下去的興趣。
還是預定了一些必要物資之後，就乘着小船回到了大船上。
這一路上六個人都很沉默，直到回到了船上，林夢雅去看了自己的小閨女。
龍天昱就跟在她的身後，一看就知道夫人肯定是因為剛才的事情難過了。
“雅兒，不如今天晚上我們就把人救下來？”
林夢雅卻一反常態，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就算是救下來又能如何？我們能做的實在是太少，何況已經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這上面了，光憑咱們恐怕沒辦法改變。”
龍天昱鮮少聽到她會說如此喪氣的話。
輕嘆了一口氣之後，上前把人抱在了懷中，“我知你心善，但就像你說的，這天下不平事實在太多，我們就算是想管也管不過來的。”
林夢雅總覺得有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深知現在自己所在的這個社會，跟她多年認知里的那個人人平等的社會是全然不同的。
曾經她也是一個理想主義者，覺得自己可以改變這個世界。
但是後來她才發現這個過程是極為漫長的，甚至需要很多人的流血犧牲。
即便如此，還是有她不能改變的地方，比如說剛才的那些奴隸。
在龍天昱的安撫中，逐漸緩和了下來，人也恢復了從前的平靜。
“平靜下來了沒有？雅兒，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也知道你為何會如此難過。”
“但是雅兒，我們來這裡就是為了改變一切。”
“如果我們不努力的話，那麼下一個被拐帶到這裡當做奴隸售賣的就會是我們的親族，我們的朋友。”
“所以，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林夢雅沒想到，龍天昱居然把他的心思說得分毫不差，她起身親了親對方的唇。
“昱，你說得對。我們來這裡就是為了逆天改命，他們的下場或許就是幾年之後的我們，我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兒女會變成肆意供別人玩樂的奴隸！”
龍天昱看着恢復鬥志的自家夫人，勾了勾唇角。
這就對了。
他就喜歡看自家夫人精神奕奕的樣子。
雖然他並不知道雅兒曾經去過的那個國家到底有多不同，但是他敬佩那個國家的人，敬佩他們能夠培養出雅兒這樣的女子。
她永遠不知疲倦，不怕失敗，不畏艱難，為了心中的理念可以赴湯蹈火，可以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在他的國家裡不是沒有偉大的女性，但雅兒的靈魂是不屈的，這樣的獨特令他着迷，並且被逐步感染。
林夢雅深吸了一口氣。
或許華國的女性從骨子裡就流淌着不安分的血液，怕是經過千百年來的壓抑，也仍舊無法認同那些強加給她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