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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忙活了一圈,閑雲殿才安穩地睡下。

燈盞徐徐暗下,美人榻上,三個人擠在一起,格外暖和。

入宮第一晚,白餌輾轉反側實難睡着。

除了心裡“挂念”着漠滄無痕,還有偏殿的環境實在是一言難盡啊。

管它什麼側殿,偏殿,好歹也是宮殿,竟然還能漏風?

她睡得是山洞嗎?

白餌把自己縮成了一個粽子。

一下子閉上了眼睛,心裡默念着:

離開白府的第一天,想它!

當然,只是想念燕溫婉睡的羅帳,蓋的大棉被……

哎……

她又睜了睜眼,瞟了眼天花板,忍不住輕嘆一口氣。

思來想去也是徒勞,索性兩眼一閉,被子一扯,先閉目養神,指不定,待會就稀里糊塗睡過去了呢?

這個時候,好像有人在用氣發聲?

“溫——婉?還——沒——睡——嗎?”

起初她以為是幻聽,直到屁股被人用指頭柔柔地戳了一戳,她才翻了個身,驀然一個睜眼——

身側,一雙帶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已然不知盯了多久。

有,有些瘮人……

她眼神中露出驚訝,出氣淡定地問:“汝,汝膤?怎麼了嗎?”

“你果然沒睡呀!”花汝膤挪了挪屁股,挨近她說:“我睡不着!”

白餌問她為什麼,花汝膤很委婉地說,因為她……

想來,平時幾個人睡習慣了,今晚多了一個人難免要受影響。

看來,新人第一晚,註定是要被嫌棄的。

她還是不說話好,免得遭仇恨。

索性,兩眼一閉,把自己當做一根木頭。

只是她沒想到,花汝膤竟然像欣賞花瓶似地,對着她臉上的皮,看呀看,看得格外入神,“溫婉,你在想什麼呀?”

想什麼?

她能說她在想着如何勾引漠滄無痕嗎?

白餌假裝自己睡著了。

“溫婉啊,我問你呀,你為什麼要進宮呀?”花汝膤,又拋出了話題。

白餌完全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對大部分尋常女子來說,她們入宮還有原因嗎?

誰會情願往火坑跳啊?

守身如玉十八載,就為了一朝讓那無情的“淫賊”玷污?那得多虧呀!

除非像她這種一心想着報仇的——非!尋!常!女!子!

她小聲地告訴花汝膤,因為聖旨。

“唉……”花汝膤輕輕地嘆了口氣,“你們怎麼都是因為聖旨呀……”

可不是嗎?誰讓燕溫婉長得有幾分姿色、才情……

等等,白餌忽然睜眼,盯了盯花汝膤,把她的話再過了一遍。“難道……你不是?”

花汝膤毫不含糊地說,略帶嬌羞,卻也是果敢:“我是為了慕名而來……”

“嗯?嗯?嗯?”白餌一臉黑人問號,她沒聽錯吧?

她真的沒聽錯。

於是,花汝膤開始講了她那段所謂情竇初開的羞澀初戀,“遇見他,是在亂世中……兩年前,天下未定,他御駕江南,安撫民情,那時,天下着鵝毛大雪,他跨着戰馬隨無數將士從擁塞的人群中經過,滿城人聲鼎沸,我夾在人群里,目光輕移,只是一眼,便認定——這輩子,就是他了!”

……

白餌差點沒笑出聲,她真沒想到,現在竟然還有人相信一見鍾情?

花汝膤繼續忘我地說下去……

“你可別笑我,我和那些普通的女人不同!我才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我認定是他時,我壓根不知道他是黎桑的新君!”

好像怕她不相信,花汝膤還加了些細節,“我那個時候正在綉樓練字,丫鬟突然說我們地方上來了很多將士,一個個英勇威猛,可霸氣了呢!我!我……一個芳心暗動,瞞過我家爹爹母親,女扮男裝混出府去看將士去了!不曾想,就……遇見他了……”

說著,花汝膤竟然臉紅了……

白餌簡直被驚到了……

特別是,當第二年天下選妃,員外郎之女花汝膤選在了其中,花府上下急得快趕上哭墳了,唯獨她笑得花枝亂顫,巴不得立馬進宮伺候……

這世間好看的男子千千萬萬,花汝膤的芳心再怎麼亂,為什麼非要亂在漠滄無痕身上呢?難不成因為他活好?

白餌實在想不通,這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單純的女人。

不,準確地來說,應該是女孩……

就在她無言以對的時候,又有個聲音,加入了群聊。

“每來一個新人,你都要說上一遍,這哪裡是什麼秘密……”

“呀!猶漣姐姐也沒睡呀!”

花汝膤趕忙往白餌那邊再擠了擠,給春猶漣騰點位置。

“當初我入宮,便是因為聽了你這個所謂的秘密,整夜失眠,還險些被嬤嬤罵。”春猶漣優雅地挪了挪屁股,側着身子盯着花汝膤說。“我實在是不忍心聽你禍害溫婉……”

“我這哪裡是禍害了?”花汝膤一副趕忙側起身子,看向春猶漣,又看看燕溫婉,“難道你們不覺得我這段際遇很浪漫嗎?放眼整個後宮,只有我才和君主有過一段初遇!你們都沒有好嗎?”

白餌尷尬地擠出了一絲笑容。

“是是是……”春猶漣柔聲細語道,“只有你才有。有時候我還挺羨慕你,因為有這麼一段際遇,從一開始心裡便有盼頭……”

“哎哎,”不忍再聽她說下去,花汝膤趕忙道,“感情是需要培養的嘛!讓你少在房裡彈點琴,多出去走走,你偏不聽。難不成,君主會來咱們這樣的地方?”

“偏安一隅沒什麼不好的。”春猶漣淡然一笑。

“偏安一隅,偏安一隅,”花汝膤撇撇嘴,平躺下來,“我在西宮聽到最多的話,便是偏安一隅!”

“盛妃娘娘這都是為了咱們好。”春猶漣安慰道。

“她哪裡是為了咱們好呀,我怎麼看不出來。”花汝膤語氣透着不甘心。

“你小聲點,你這是冒犯……”春猶漣噓噓道。

“盛妃娘娘?”白餌不禁問,“這是為何?”

“盛妃娘娘……”花汝膤面無表情,語調平平,看着天花板,道,“她可好了!如果說皇后娘娘是整個後宮的典範,那麼咱們這位盛妃娘娘,也可稱得上是東西二宮的典範!往後你便知道了……”

白餌聽出了什麼,只是仍舊不是很明白。

正想開口說什麼,窗子外驟然出現了一道光和一道人影,外加嚴厲的聲音:“你們偏殿的人還睡不睡了?”

“快……”春猶漣趕忙使眼色,然後翻過身閉上了眼睛。

過了會兒,白餌睜開眼,拉起身子望了望窗外漸遠的影子,察其輪廓以及走向,應該是側殿的婢子……

只不過是一個側殿的婢子便敢如此囂張?可見,這閑雲殿平日里必然被側殿的主擠兌着……

再看了看身邊那兩位,此時已然老實睡過去了。

翌日,按照規矩,各宮六品以上位份的,皆要到皇后那邊請安,之後,東西各宮位份,皆要到各宮妃位面前請安。

名義上是請安,實則是議事,通常會伴隨着立規矩、懲處、賞賜各項內容出現……

西宮,清河宮,蓂莢殿。

主位的是盛妃,整個人一派端莊持重,在她身上絲毫看不到一點兒青春女子該有的樣子,一襲素色華裳連花紋都是暗繡的,雲鬢之上也沒有太多花俏的點綴,唯獨兩副金步搖,引人矚目。

雖然昨天已經見過,今日再見,白餌心中還是想問一個問題,像盛妃這般顯老的容貌,是如何被選進宮的?

聽說是比漠滄無痕小几個月,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前朝留下來的妃子呢……

各種問安之後,盛妃臉色一改和藹之色,變得凝重起來,甚至還有些冷酷,“兩日之後,便是寒食。宮中各處宴會相慶,每日請安可免,宮中亦無宵禁,規矩會比平時放寬許多。本宮希望諸位都能度過一個愉快的節日——”

這話一出,壓在眾人心中良久的喜悅此刻皆在臉上綻放出來了,就在眾人互看錶達喜悅之時,盛妃話鋒一轉。

“但,若是有人想趁此機會,造出一些事端,本宮絕對嚴懲不貸!在這後宮之中,你們要時刻記住,是你們的,只需跪着伸出手接;不是你們的,你們的眼睛、手、嘴,都給本宮藏得嚴實些!”

……

叫散。

“哎!”

閑雲殿中,花汝膤坐在妝台前,一副憂鬱的樣子。

“每年都這般……沒勁。”

“怎麼了?”白餌坐過去問,“你不是抱怨平時無法走動嗎,這下好了,寒食一至,宮中四處宴會,想去哪就去哪。”

“話雖如此,但盛妃娘娘都這樣說了,誰敢造次?”花汝膤撐着下巴道,“舊歲,我們這的一個李美人,想要藉此機會爬龍床,被人抓了證據,及時告發,這個李美人被盛妃娘娘直接秘密.處死了!就死在外面的院子里,那時宮裡還四方放着煙花呢!這個李美人太慘了,連君主的面都沒見上,就死了,哎……”

“你說的那個李美人定然觸了盛妃娘娘的底線,才會是這個下場……”白餌這樣說道。

“底線?”花汝膤冷笑一聲,道,“娘娘的底線便是,請諸位離君主遠遠的!包括她自己!”

“平日里,君主忙於政務,來後宮的次數本是甚少,好不容易碰上幾個大節日,東宮那邊百般花樣,想着法子吸引君主的注意,唯獨咱們西宮,每年異樣的冷清,一群人自娛自樂!哎,怪只怪,當初入錯了宮……”

東宮,宸妃娘娘?

“你就別抱怨了,這些話若讓盛妃娘娘聽了,你這個寒食,估計只能在這抄書了!”春猶漣走過來,說。

“哎哎哎,不說了,不說了……”

照這個情形,這兩個人是放棄了?

白餌剛想慫恿什麼,瞬間氣餒了……

這個盛妃娘娘莫不是覺得自己“年老色衰”,比不過東宮那群妖艷貨色,故而人淡如菊、不爭不搶?

她突然發現,像西宮這種適合養老的地方,還真適合燕溫婉!

一入西宮深似海,從此君王是路人!

可她不行啊!

倘若西宮這般沒有鬥志,她還怎麼勾引漠滄無痕?

白餌目光頓時一抬,望向窗外的院子,百花爭奇鬥豔,一片大好的春光!

她暗下決定,今年的寒食,她要成為下一個——爬龍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