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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偏偏又拿出了父親當年將追雲令傳給他的手諭!”將燁一臉不甘心地爭辯着,語調忽而哽咽,“我怎麼也沒想到,父親到最後竟然會將追雲令交給他!我寧願相信追雲令是將別盜取的,也不相信——那是父親生前交給他的!”

“我那麼敬他!信他!誓死效忠於他!可他竟然還是不相信我!我一直把他當作心中的榜樣,心中的驕傲!可從那枚交付他人之手的追雲令開始,他便再也不是了!我恨他!恨他這種出爾反爾!恨他當初的欺騙!更恨他這種不忠誠的偏愛!我想了很久,他為何最後選擇了將別,因為他出自虯姝夫人嗎?呵不,他不是從來不信民間的嫡庶之分嗎?因為他是追雲令的一殺嗎?如果是這樣,當初又何必將發起追雲令的方法傳授給我和將北?”

將燁不由得地冷笑了一聲。

“或許,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不偏不倚之人!”

聽此,將繼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他看着將燁那副即將老態龍鐘的模樣,眼神里不禁流露出一絲可憐,“這世上的事從來都是不公平的,更沒有哪個人可以做到所謂的不偏不倚!人性生來就醜陋,有生來的厭惡,就有生來的喜歡。你說你的父親偏愛了將別?可當他將發起追雲令的秘訣授於你時,在別人眼裡,他對你何嘗不是一種偏愛呢?”

“我厭惡這種偏愛!無比厭惡!”將燁忽然歇斯底里地咆哮了一聲。

“你飽受着你父親的這種偏愛,既不知足,也不信他,從來都不是他猜忌你,而是你猜忌他,而你的這種猜忌,只會無休無止!”

將繼的語氣滿是悲涼。

“無休無止,呵呵呵!”將燁眼角的褶皺縫合著笑容,皺着眉頭信誓旦旦道:“對!無休!無止!將別又手諭又如何,憑着當初的那份口諭,我會謹遵他的囑託!好好守住追雲令!我會永遠記着他那日的囑託,無休無止!”

將燁走了,帶着他的豪情壯志,還有那句無休無止的囑託……

地牢門前再次恢復了原有的平靜。

兩個守衛攜着刀朝牢中看了一眼,只見往日那個高高在上的踐月令令主此刻卻佝僂着背影匐在牆角,扒着地上的殘食,一個勁地狼吞虎咽,像是八輩子沒吃過飯似地。

一連串的譏笑聲冒了出來。

笑了良久,也麻木了,看那吃相實在是難看,兩個守衛有被噁心到,便相約趁機出去搓一頓……

老練的餘光里,看那二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將繼掐住咽喉,趕忙把噎在喉里的食物給擠出來。

一片作嘔之後,將繼趕忙在一堆口水絲滑的殘渣里火急火燎地刨了起來,一雙眼睛登時亮了,扒拉起一卷不被輕易察覺的小紙條。

匆匆一眼掃過紙條上的內容之後,將繼旋即將之塞入口中,然後整個人緩緩坐了下來,眼有籌謀……

神將司殺手角逐計劃最後一輪的最後一場拉開序幕的前夕,整個神將司忙得熱火朝天,訓練場提前公布了殺手排行大榜以及三令目前勝負情況,神將司東大門已經肅清了通道,馬車排成長龍,成為主要內容,這些都是準備明日清晨出發前往紅貉谷的車馬。

還有些人還在訓練場拉開最後一場訓練,一時間所有人都在為明日紅貉谷的最後一戰做準備。

然而,此時的摧花令坤興堂,卻冷得跟靈堂似地。

“夫人!乾元堂那邊又派人來催了!”

一個婢子緊着神色第二次踏了門檻。

這是瞎了嗎?沒點眼力見么?

跟在江疏夫人身邊的赤霞趕忙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火急火燎地從內堂走出去教那婢子如何應付,“告訴那邊的人,就說夫人身子有些不適,暫不能議事!”

“是……”

這邊處理完,赤霞又倒回內堂,向江疏夫人尋求對策,“夫人,如今事態緊急,你快些拿定主意呀!明日一大早摧花令的殺手便跟隨大部隊前往紅貉谷了,到是再來排兵布陣就晚了呀!”

“主意?”她說得倒是輕鬆,江疏夫人抬眼盯了婢子一眼,突然問:“依你之見,我該拿什麼主意才好?”

真要她開口,也避免不了遲疑。但赤霞仍舊說出來心裡的主張,“夫人,殺手排行榜奴親眼去瞧過了,榜十有一大半都是我摧花令的殺手,而且,他們的名次都十分靠前!若真到了兩令殺手個人成績比拼這一步,摧花令必勝無疑!而且,追雲令剛剛痛失了第一名將馳,咱們的勝算便又大了些!所以,無論如何!紅貉谷一戰,摧花令一定要拿下!這些顯著的局勢,摧花令的殺手都看在眼裡,如今他們一個個鬥志正盛着!都等着夫人您發號施令呢!”

紅貉谷一戰!

這樣的字眼再次在耳邊出現,不得不讓人先想到十二年前——紅貉谷一戰!

江疏夫人如坐針氈,帕子被她牢牢捏在手心,若這樣的態勢放在數日前,她早取了茶盞,氣定神閑地品起來了。

可是誰又能想到,破滅山在一夜之間改成了紅貉谷!

要知道,臨陣換槍之舉,在神將司前所未有!小桃中文

“赤霞,你知道的,我在顧慮什麼……”江疏終究還是遲疑了。

“夫人,那件事都過去十二年了!誰還會記得?”赤霞眼神滿是堅定,搖了搖頭,“都說山雨欲來風滿樓,可這些年,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嗎?從未發生什麼亂子!如今自亂陣腳,反倒會暴露什麼!”

“從未發生什麼亂子嗎?”江疏兩眼突然之間被什麼催紅,“若不是因為當年的事,我的影兒,又怎會……”

“夫人——”赤霞強忍着悲傷,竭力地搖着頭。

江疏舊扯這帕子深深地敲打了兩下胸口,於心不忍地說出:“這都是報應!都是報應!”

“這不是!這不是!”赤霞一點也不贊同,也不再顧什麼主僕之別,“夫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您不是向來最有分寸的嗎?怎麼到了這件事上一下子作繭自囚了呢?您何不仔細想想,虯姝夫人她是為何要臨時決定更換賽點?前陣子,追雲令三少主因為勘探破滅山該賽點一事,意外葬身破滅山中!因為此事,夫人三日不曾理司中之事,人人都說她是因為內疚,選了過於危險的賽點才間接性害死了三少主,而在虯姝夫人的心裡,當初將離少主不也是因為勘探賽點導致意外發生的嗎?為了不重蹈覆轍,更換賽點是必然的!”

“那她為什麼要選在紅貉谷?”江疏夫人冷着臉反口質問,赤霞登時不知如何是好接口,反倒引起了更大的波動,“你告訴我,她為何要選在紅貉谷!這天下之地,難道沒有可戰之處了么?這紅貉谷,已經荒了十二年了!”

赤霞突然說不出話來,她從未見過夫人這般模樣。

往日的夫人,在外人眼裡,向來是賢良淑德、步步謹慎,用踐月令令主的話來說,是懦弱、是卑微,可只有她知道,夫人最怕行差踏錯,也只有她知道,夫人實際上比誰都英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根本就不怕誰,她是打骨子裡要強!

“赤霞,你知道嗎?這些年,我從未怕過追雲令這方神器重出江湖,因為我知道,它追雲令可破天下一切機密,卻唯獨破不了我手中的這方摧花令!”江疏夫人忽然攥住赤霞的手,隱忍着淚水,“可我現在怕了!忽然之間就怕了!”

“夫人……”赤霞一下子抱住了江疏夫人。

這個時候,堂外忽然傳來一聲通報。

“啟稟夫人,門外有一婢子求見,她說她是踐月令的人。”

“踐月令?”

踐月令令主如今都倒了,踐月令的人還來幹什麼?當下提起踐月令,赤霞心中便氣不打一處來,當初還指望踐月令能夠助摧花令一臂之力,誰曾想,那將繼竟是只老狐狸!

殺害將離在前,結交摧花令在後,當初說是要同舟共濟,這不是擺明了拉摧花令一起下水嗎?

這些事前前後後思忖起來,可真是教人細思極恐!

“踐月令的人這個時候來準是不懷好意!把人趕出去吧!”

赤霞滿腔怨恨地對付了。

“慢着!”

赤霞眼神看了回去,只見江疏夫人神色一緊,“讓她進來!”

“夫人您……”

良久,那個自稱來自踐月令的婢子被領進了內堂,附耳了幾句之後,又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赤霞驀然開口問:“夫人,您真要去嗎?將繼這個人還能信嗎?”

……

黃昏。

重犯地牢。

牆沿上的半盞殘燈不斷熬着,已經經不起一絲風塵。

裹着一層黑色披風的女人在暗處站了許久,獄中,地上的人閉眼打坐着,氣定神閑。

“二嫂子終究還是來了……”

牢門被推開,黑色的帽子里露出了半張冰冷的臉,她直直地盯着將繼,開口問:“你冒險託人從獄中傳話與我,說務必要來此見一面。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

將繼眼中狀似一笑,淡淡道:“在回答夫人的話之前,賢弟倒是想先問問夫人,夫人最後為何決定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