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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殿的長廊上,遍布宮人傳燈的身影。

石蹇抱肘耷拉着腦袋靠在殿門一角正打盹,恍惚中微微睜眼。

遠遠望見宮門外,那襲披星戴月的錦衣,看着像是回來了!

他努力眨了眨眼,心中頓時一個激靈,忙歪頭往裡喊:

“陛陛下,守拙回來了!”

繼而一臉興奮地跳下台階去迎。

“守——”

誰曾想,那人壓根從頭至尾沒看他一眼……

雖然守拙話不多,但平時打招呼還是會有回應的。

今日,……

石蹇頓時僵立在那,傍晚的風吹過來,涼颼颼的。

一行入殿傳燈的婢子,在殿門口見了守拙大人,齊齊福身,一抬眼,卻與那兩道冷酷的眼神撞上,那殿門口本就不怎麼亮,像是有閃電劈了下來,直接劈進了她們的瞳孔里。

幾個婢子面露駭色,手裡的承盤差點端不穩,很快便調頭走了。

石蹇見到這一幕,心中又是一愣,決定藉此迎上去問。

此時守拙前腳進,石蹇後腳跟,不料……

“出去。”

石蹇被迫退了出來,眼神怔怔地看了看兩扇將掩的殿門,抬起頭:“守拙大人,”

一縷幽暗的光,忽然從門縫裡消失。

……

整個風華殿中,由於燈只燃了一半的緣故,不怎麼亮,看上去異常冷清。

正疾步出偏殿的無痕,見到將離的那一刻,心一下子輕鬆了許多,“將離!”

接着,又忍不住加急了腳步,走下台階去問:“此行如何,可有抓到兇手?”

無痕目中寒光一閃,豈料,他手中的彎刀猝然送了過來……

無痕被迫退了兩步,眸中一縷寒星,從那刀尖,漸次跳到將離身上,“將--”

忽然,那刀光一閃,單刀直驅,無痕一路躲閃,不存一絲僥倖心理。

曾經遇上這樣的場景,都是他第一時間出現在他面前,為他抵擋那些鋒利。

如今,擋刀人,卻成了揮刀人。

他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終於,他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氛圍,長身忽立,兩眼如炬,盯着那刀尖迎面刺來!

當是時,將離目中一跳,心臟彷彿要從身體里蹦了出來!

僅差一點,那刀,便要直穿他的肺腑,以他揮刀的速度,他會沒命的。

此時,殿外忽然傳來石蹇的聲音。

“陛下,守拙大人,裡面發生什麼事了嗎?”

聞言,心中一震,將離旋即偏頭看了一眼殿門,怕石蹇會帶兵衝進來。

無痕視了一眼下方,昂首,抬聲朝外道:“無事!所有人暫且退下!朕與守拙有要事相商。”

外面安靜了一下,隨後傳來石蹇的回應。“是。”

“將離,告訴朕,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這樣的聲音,讓他再也忍受不了……

那藏鋒——突然改了軌跡,噌地一聲,驀然發出了一聲銳利的刺響!

無痕猛地一側身,看着剛剛從自己耳側擦過去的刀尖,此時忽然刺在了身後的牆壁上,眼中是驚魂未定。

與此同時,將離的眼神殺了回馬槍,狠狠拳叩住他的雙肩,恨得咬牙切齒:“為什麼要傷她!當初你答應了我,絕不傷她半分!忘憂閣上!你又是怎麼做的!!”

承受不住那樣的拳掌,無痕被迫倒在地上,一起那“忘憂閣”三字,看將離的眼神,忽然變得膽顫起來……

“忘憂閣那晚,你--”

將離沒有說話,但透過那盛怒的眼神,無痕大抵猜到了什麼。

與其說是他猜到了什麼,倒不如說,是他遺忘了什麼。

他身為他的一等暗衛,他的職責便是,時時刻刻藏在暗處,保護他的安危。

即便風華殿每日都有重兵把守,暗衛藏匿於殿中不敢有半分懈怠。

因為,從兩年前他登基之日起,看似固若金湯的聚龍城,實則危機此起彼伏。

通常,他要去到哪裡,身邊的暗衛便會提前一步在附近埋伏好,他們如影隨形,有時候是一整夜。

昨夜,他並未將自己在忘憂閣的事告訴任何人,他只想一個人待上一會,遂命石蹇撤了那些暗衛。

他不知道,昨夜,將離會像往常一樣,提前進入忘憂閣。

“兩年前你傷她傷得還不夠嗎!”

隔着一扇畫屏,龍榻上那些起起伏伏的黑影,就像一隻魔爪,幾乎要將他的神經撕扯斷!

“你明明知道,我不容她受到一點傷害!你為什麼還要那樣逼她!!”

一朝鎖喉扣,猛地殺了過去,那一刻,將離恨到極致,就差將那恨字說出口!

“對不起。”無痕沒有作一絲反抗,任由他鎖着喉嚨,心中是悔恨不已,倘若他知道昨夜他在忘憂殿中,他絕不會那樣做……

對不起有什麼用,在將離的認知里,那個他一直視為二弟的人,已經將他心中最在乎的人從頭至尾、從裡到外傷了個透徹!

他答應過她,今後他絕不會再讓她受不一點傷害,可他卻親眼看着她……

他想,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他了!更不會原諒自己!

那招鎖喉扣,逼得他骨節逐漸泛白,無痕用意志撐到了極限,身體本能地起了掙扎,為了呼吸,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最終,在將離心中,那桿恨他、也恨自己的天平,更多的,還是滑向了自己。

那五指漸漸在他喉頭鬆開,泛白的骨節卻一時半會復原不過來,最後彎曲成拳頭,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聽着耳邊那些抽心裂肺的喘息聲與刻意壓制的劇咳聲,將離卻感受不到一絲快意。

那根扎在他心頭的刺,扎得越來越深。

他說:“我本不想和你有任何交集,知道我在秦淮的僱主是你後,你寧可毀了神將司的司規,可你卻說你需要我幫你敵對廑王,念在昔日兄弟一場,我答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