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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市人民醫九樓腦外科下樓的時候,三人是乘電梯的。

為了避免每一層都停一遍,鄭佩琳一進電梯就按了一樓,並擋住那些數字不讓嚴小開再搞破壞。

不過這一次,嚴小開顯然對那些數字按紐失去了興趣,而且也沒像之前那樣口水多過茶的問七問八,而是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

吵的時候,鄭佩琳嫌他白痴,可是他一安靜,她心裡又有些發慌,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嚴小開,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嚴小開搖頭,拱手道:“在下好得很,感謝姑娘關心!”

鄭佩琳一聽他這文縐縐的語氣,氣又不打一處來,“哎,我說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那麼彆扭,老是閣下閣下在下在下的,你說的不煩,我聽的都煩了......”

只是說了一半,她又想起了小姨的交待,心中一稟,趕忙的打住,聲音柔膩的道:“現在已經是社會主義社會了,早就不興這樣稱呼了,你在說你自己的時候,要說我。稱呼我的時候的,要說你,而不是在下閣下又什麼兄台小姐的。這樣別人聽着很彆扭的,也會笑話你的,知道嗎?”

這嗲里嗲氣的語氣弄得嚴小開掉了一地雞皮疙瘩,趕忙的道:“在下知道了!”

“......”鄭佩琳跺一下腳,喝道:“要說我!”

“我知道了!”嚴小開點頭,又補充道:“多謝姑娘!”

鄭佩琳一陣哭笑不得,也懶得再說什麼了。

離開了醫院,鄭佩琳領着兩人進了一間餐館,點了一桌子菜。

看到了吃的,飢腸轆轆的嚴小開就懶得管他們那麼多,自己拿起筷子就風捲殘雲的掃蕩起來。

畢運濤卻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對面坐着的可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夢中情人,怎麼可以太粗魯呢!

只是再想想,發現自己這樣裝斯文實在有些多餘,因為這女人雖好,自己雖然喜歡,但中間豎著一大道的鴻溝,自己是農村鄉下來的,人家卻是千金大小姐。

除此之外,她還已經被自己的兄弟搶先的參觀過了,那就相當於是兄弟的女人,是二嫂了,自己就該絕了這份心思,不該再抱有幻想,自然也沒必要再裝模作樣了。

這樣一想,畢運濤悟了,迅速加入了搶食的隊伍,狼吞虎咽起來。

看着兩個如狼似虎毫無半點紳士風度的男人,鄭佩琳哭笑不得,“哎,哎,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女人啊?當著我這樣的大美女,你們就不能斯文點嗎?保持點君子風度?”

畢運濤笑笑,“不好意思,我們餓了。”

嚴小開也抽空抬頭,“美女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

鄭佩琳的聲音立即高了八度,“嚴小開,你是不是皮癢了,欠收拾?”

嚴小開伸手輕輕的搭着腦袋上,“哎喲,在下的腦袋......”

鄭佩琳大驚失色,“你怎麼了?”

嚴小開道:“你聲音一大,在下......不,我的腦袋就疼!”

鄭佩琳愣了一下,完全分不清他是裝的,還是真的,但為了避免他真的受刺激,只能忍氣吞聲的道:“好嘛,好嘛,我小聲些,我小聲些!現在好些了嗎?”

嚴小開立即放開手,“好一點了!”

“那你還想吃什麼,儘管叫吧,我來買單。”

嚴小開立即指着空了的那些碟子道:“這個再來一份,這個也再來一份,還有這個尖銳濕魷再來兩份!”

此言一出,四鄰側目。

鄭佩琳驚聲問:“什麼?”

嚴小開道:“呃,你剛剛說的啊,你最喜歡吃的,尖銳濕魷嘛!”

鄭佩琳暴汗,糾正道:“這是鐵板鮮魷!”

嚴小開道:“對,就是這個魷,我也喜歡着呢!”

鄭佩琳:“......”

飯後,三人回到了學校。

在男生宿舍樓下,鄭佩琳再三叮囑畢運濤要照顧好嚴小開後,這才轉身離去。

嚴小開和畢運濤回到了亂得像狗窩一樣的四人宿舍。

“嚅,小開。那就是你的床!”畢運濤指着衣服堆得亂七八糟的一張下鋪對嚴小開道。

只是話說完了半天也不見嚴小開有反應,不由回過頭來,卻發現他正對着宿舍的那面鏡子發獃。

“小開,你在看什麼?”畢運濤疑惑的問。

“這,這就是我?”嚴小開指着鏡中的自己,難以置信的問。

“不是你還能是誰?你小子是不是又犯病了?”畢運濤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

嚴小開拂開他的手,仔細的看着鏡中的自己,發現原本足足該有七尺的個頭嚴重宿了水,變得不到五尺半。

方方正正的一張國字臉也變尖了,變瘦了,全身上下結實的肌肉也沒了,原來有着八塊肌肉的腹部也變得軟綿綿的,摸上去熱熱呼呼柔柔軟軟像是一坨剛拉出來的牛糞一樣,整個人都變得瘦瘦削削的,彷彿一陣風都能吹倒似的。

“在下,不,我,我的臉怎麼這麼白?”嚴小開撫着自己的臉頰問。

“臉白有什麼不好的?”畢運濤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指了指自己古銅色的臉龐,“我想白都白不了呢,你就知足吧!”

嚴小開沒知足,反倒欲哭無淚。

之前,他已經習慣了五官粗獷的威武男兒造型,突然變成眉清目秀細皮嫩肉的小白臉,叫他情何以堪啊!

天啊!

地啊!

來個雷把在下劈回一千年去吧!

如此弱不禁風的模樣,男兒的尊嚴何在,爺們的威風何在?

“行了行了,誰都知道你長得好看了,就別再照來照去了。你又不是真的娘們,那麼臭美幹嘛!”畢運濤把他從鏡子前拉開,“趕緊洗洗,睡吧。”

嚴小開對着鏡子看了又看,捏了又捏,確定鏡子中的那人確實就是他,不可能是別人,也不可能再換成別人之後,終於死心的長嘆一口氣。

行吧,好死不如賴活,儘管一切都不理想,但好歹還能活着。

這,不就是老天最大的恩賜了嗎?

不過,在洗澡的時候,他終於發現了一件可喜可駕的事情,因為他這副身體雖然羸弱,可是下面那玩意兒竟然又粗又大,比他原來的時候還有大上一輪呢!

這,着實是件可喜可賀的事,而且是唯一的一件!

夜,漸漸的深了。

睡在上鋪的畢運濤已經呼呼嚕嚕的變成了豬。

嚴小開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因為他想不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自己明明就已經死了,怎麼就莫名其妙的來到了未來呢?

如果說這是投胎轉世,那也不可能啊,別人不是說投胎都是從嬰兒開始的嗎?怎麼自己一投胎就變成這麼大,而且落到別人身上!

尤其奇怪的是,自己還能將上輩子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的呢?

想到這裡的時候,嚴小開又意識到一個問題,上輩子的記憶雖然很清楚,可是這輩子的呢?

怎麼一點都沒有了呢?

如果這個人的腦子真的已經死了,那自己也不可能活着啊。既然自己活着,那就應該擁有他的記憶啊!

這是醫學上的問題,也是常識性的問題。

可是現在,他的記憶呢?

哪去了?

如果真的已經沒有了,那為什麼畢運濤在說起他的那個姐姐畢喻的時候,自己的腦袋怎麼會飄過一個秀美靚麗的身影呢?

不對,這肯定有哪裡不對。

嚴小開仔細的思索起來,只是這一想,腦袋又開始發疼。

不過這一次,嚴小開並沒有因為疼痛而放棄思索。

他隱約的感到,疼痛的背後,必定隱藏着什麼,所以他必須把這一切挖掘出來,把謎底解開。

疼痛,越來越強,越來越烈!

劇烈的疼痛使得他差點要慘叫出來,他只能將被角塞進嘴裡,死死的咬着,雙手緊緊的抓住床架,這才不至於自己翻騰或慘叫!

嚴小開感覺自己的腦袋真的快要炸開了,又痛又脹又暈又想吐!

不過他沒敢放棄,因為如果錯過了這一次,他不知道下一次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去償試與承擔這樣的疼痛!

他撐着,忍着,熬着,努力的搜索着腦海中所有的記憶......

“轟!”

約摸是半個小時那樣子,嚴小開的腦袋突然感覺一松。

疼痛盡去,一道閘門仿似隨之打了開來!

如潮水般的記憶通通從他腦袋裡一個封閉的角落緩緩涌了出來。

這些......竟然就是一直被自己壓抑着又或是它隨着原主人懦弱的性格而捲縮成團,被層層封閉起來的記憶!

是的,這些就是這輩子的記憶。

他,叫嚴小開,今年剛剛二十二歲!

海源市東源縣葉潭鎮何坑村人,家中有父有母還有個讀初中的妹妹,家境貧寒,父母均是農民,生活十分清苦,東湊西借,好容易才緊巴緊巴的供了出嚴小開這麼一個大學生。

記憶一點點的湧現出來,往事一幕幕呈現,一張張彷彿熟悉又極為陌生的臉紛紛浮現於眼前......

縱觀嚴小開的記憶,發現他短暫的人生路和之前的自己也沒有太大的區別,村小學,鎮中學,縣高中,市大學。

如果真要說不同,那就是時代不同,背境不同,教育不同,人不同......對,最大的區別就是性格不同。

嚴小開的性格內向懦弱,膽小怕事,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人若犯他,禮讓三分,人再犯他,再讓三分,人又犯他,又讓三分......總而言之,那就是無休止的忍讓與退怯,從來不懂去得去反抗!

自己的性格呢?既強硬又剛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麼就打斷他的腿,敲掉他的牙,殺他的兒子,干他的老婆,讓他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生出來。如果再暴力一些,可以拿他的頭顱當夜壺。每天尿一泡,有益身心健康。

這一整夜,他一直都在回憶,對比,拼湊,融合。

因為,他既然佔用了嚴小開的身體,擁有了他的記憶,那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沒有彼此之分了!

嚴小開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嚴小開,從今往後,這副身體里沒有你或他,剩下的除了我,只有我,還是我!!

那麼,他還有什麼可能什麼理由再讓嚴小開讓自己這麼窩窩囊囊碌碌無為的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