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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西省地處華國西北地區,古稱‘九黎’,境內山脈蔓延,除了首府蓉城憑着山巒盆地地貌,土地肥沃農耕文明悠久外,其他城市大都依山而建,往往郊外便是群山峻岭,自古便是蠻夷生養之地。

川西恆澤市佢縣,是座彷彿陷入原始森林中的小城,由古時苗彝山族村寨發展而來,原本民生最是貧困,但近些年隨着華國經濟騰飛,人民富足,對外開放搞活,探奇旅遊業日漸興盛,反倒憑着因為地域蔽塞,亘古未變的瑰麗自然風光漸漸變得富裕起來。

深秋,天氣陰冷,正午明亮卻毫無暖意的陽光灑在佢縣大木鎮鴰窩村的石板路上,映出片片陰影。

遠處幾十名十六七歲的少年,穿着半新不舊的校服,在石板路上沿着那些道旁樹木枝葉印出的陰影,打打鬧鬧的走着。

如果出生在大城市,他們這樣年紀的少年,乖巧的怕是早已經日夜補習,為了考上好大學,有個好前程承受無窮的壓力;

頑劣的則已經學會了戀愛、吸煙、喝酒,打架,個別家境好的甚至成為夜店常客。

不過在這座雖然已被越來越多的旅行者渲染的多了幾分浮躁氣息的偏僻山村,少年們卻還是顯得質樸無華。

可惜質樸無華卻不代表善良、平和的秉性,尤其鴰窩村自古便是華夷雜居的民風彪悍之地。

“大蛋,聽我阿爹說,網絡基站馬上就要在咱村裡建上了,到時候咱們上網就不用再老遠跑去鎮上。”

“你做夢咧,網聯公司能到咱這個犄角旮旯的地處來建基站,那不成傻子了。”

“咋地不能來咱村,咱這是省里批下的那啥‘自然生態民俗旅遊區’,整天都有驢,驢友來咱村看景,連外國人咱都看煩了,現在都有外國老頭來給咱上課,咋連個網線都不能扯。”

“你看你個低智商,驢友那都是有錢的人,人家用衛星上網,還用扯基站,而且沒網絡更顯得咱村‘純天然’,懂啥叫純天然不?

你呀你,就像你阿爹起的小名,就是塊‘粗石’。”

“你娃敢罵我,還叫我粗石,我,我這就給你個‘眼炮’。”...

石板路上幾個蠻橫的半大小子講着講着起了爭執,一個臉龐大的像方瓜,眼睛卻小的像是蠶豆的方臉少年,最後竟臉紅脖子粗的要和同伴動手。

不過仔細說來也不怪這方臉少年惱怒,鴰窩村民以苗圩人為主,那少年名叫仡濮石,正是苗圩族原三支中黑、白、紅中的真真正正的老姓,自然知道‘粗石’就是山間像是蜂窩一樣酥鬆,難以成才的石料,從來都是被墊在茅坑中的。

父母給他起這樣的名字,本意是怕孩子遭天妒夭折,起賴名好養活之意,仡濮石長大後自然深以為恥,怒氣卻不能發到阿爹、阿姆身上,只能別人一叫就揍人一頓。

一般同學看到仡濮石臉紅脖子粗的真正發怒,不免心虛,說兩句軟化也許就沒事了,但這次對仡濮石出言不遜的禾枷黑魚卻也不是弱茬,毫不示弱的挽起了袖子,罵罵咧咧像是鬥雞一樣迎了上去。

看到平時就頑劣成性的仡濮石、禾枷黑魚要動手打架,放學路上的老實孩子們早就躲到了一邊,而這兩人的頑劣同伴不僅不勸阻,反而不約而同的笑鬧着叫起好來。

“石頭,給他瓜娃子個眼炮,見了紅他才曉得你的厲害。”

“黑魚,沒聽過先下手為強的老話,先動手,先動手可不吃虧。”...

受到哥們的慫恿,仡濮石大吼一聲,一拳猛然揮出,沒想到對面精瘦的禾枷黑魚竟靈活的跳下石板,躲過了他的迅猛一擊,並且側着身子踹出了一腳,正好踢到了仡濮石的屁股上。

牽一臀而動全身,仡濮石這一拳沒有打中敵人,反而因為屁股受力收不住手,一拳打在了七八步外一個迎面走來,還不知發生什麼事情的無辜少年臉上。

那無辜少年身體瘦弱,顴骨高聳,看起來臉上四兩橫肉,無妄之災的受了一拳後,鼻子‘嘩嘩...’不斷的流出了血來,人也整個呆住。

“山,山蟲子,怎,怎麼打着你了,”看清一臉是血的瘦弱少年面貌,仡濮石臉色一下變得難堪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說,不過隨即年輕人特有的幼稚虛榮心,讓他意識到現在絕不能弱了氣勢,於是口氣又變得蠻橫的說道:“你怎麼擋在我的拳頭前面。

你是不是和黑魚是一夥的,哼,不長眼睛,被揍也是活該。”

無緣無故被打了一拳的瘦弱少年聽到方臉少年挑釁的話,回過神來,竟什麼都不說,抹了抹臉上的鼻血,腳步極快的跑開了。

在他背後窸窸窣窣的議論聲,“石頭,山蟲子沒啥,可他阿爹可不是玩鬧的,你娃可不該這麼硬。”

“這都是衛星上天的年代了,你還真信那些封建迷信,去看看《走進科學》,哪有鬼鬼神神。”仡濮石嘴巴雖硬,但語氣已經明顯有了一絲後悔之意。

別人不懂,可他雖然年少卻是正經的‘老苗’,很明白在叢林密布、毒蟲橫行的夷荒之地,敢用‘蟲’字當做乳名,那個大名叫做張黎生的干廋少年,又怎麼可能是易於之輩。

張姓,為吳、龍、趙、歐...滕、胡、向等二十七個苗圩華姓之一,雖不是苗圩三支老姓,但也傳承千年有餘,尤其在苗圩華姓中,傳說張姓自古便握有巫蠱道統,自然與別家又有些不同,以至於在川西苗寨,姓張的旅行者都特別吃香一些,少了很多騷擾。

石板上仡濮石心生悔意,而被他揍了一拳的張黎生卻心無旁系的連走帶跑,不一會便順着村間小路來到一座有着陳舊桃木門的老宅前。

鴰窩村因為地處深山,夏日潮濕多霉,冬季陰冷寒風刺骨,所以村居以前都是竹樓,近幾年環境好了,也是修建的仿造竹樓,地基四角砌着高高水泥柱子的房屋。

這種有着幾分華國中原古風的磚石老宅,讓人一間便覺得有些不尋常的感覺。

古宅門鎖是黃銅製成的方枝鎖,張黎生手腳麻利的用脖子上掛着的鑰匙打開銅鎖,走進老宅院子後,便用兩根沉重的門閂,把木門牢牢閂住。

“總算在一刻鐘前趕回來了,”用力拉拉木門,見到門戶嚴實,一路絲毫都未停歇的張黎生這才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嘴巴里有些歡喜的喃喃說道。

之後他便開始搖頭晃腦的“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發出一種奇怪聲音,如同瘋狂一般。

張黎生的吟唱聽起來毫無意義,長短高低急速變化不停,沒有任何規律可言,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韻律感。

隨着聲音越來越急促,老宅院子里的黃土地上開始出現一道極細的隆起,來回竄動,等到張黎生的嘶叫因氣力不足嘎然停止,一隻拇指粗細,黑紅相間的繩索竟猛然破土而出,如同活物一樣,順着他的右腿攀援上了少年的身體。

仔細端詳,那條繩索竟是一隻身長超過50公分,背後硬殼閃着黑紅兩色光澤的巨大蜈蚣。

那蜈蚣長着扁平的腦袋,黑豆一樣的眼珠烏黑錚亮,透出靈性,唇邊兩根烏青獠牙則顯露出十分猙獰之意,不一會便爬到了張黎生的臉上。

“血,有血,”張黎生看到蜈蚣在鼻子下端和自己輕輕磨蹭,絲毫沒有畏懼,而是咧着嘴低聲說道:“快吃不要浪費。”

像是聽懂了少年的話,那隻巨大蜈蚣不再和他親熱,圈起身體呈現u形的從他鼻下慢慢下移,所過之處張黎生流出的所有血液即便乾涸也全都消失不見。

蜈蚣開始吃血,少年心情一下輕鬆了下來,一屁股坐到了土地上。

不過他臉上剛露出笑容不久,便覺得頭暈眼花,嗓子眼裡‘呃呃...”作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再過一會臉色已經蒼白的如同死人一樣。

以前每次只喂蜈蚣幾滴精血的張黎生這時才明白自己投機取巧的辦法有多麼愚蠢,簡直就是自取滅亡,不過此刻已經木已成舟無法挽回,他也只能祈禱上蒼讓自己度過這次大劫。

張黎生有多痛苦、恐懼,他用血肉飼養的毒蟲便有多歡愉,吃着少年血液的蜈蚣,彎曲可怕的身軀上散發出豪豪微光,頭尾齊擺,根本不顧飼主消瘦身體上的血肉,漸漸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陷,變得皮包骨頭一樣。

好在等到張黎生驚恐、錯愕眼睛已經快要兜不住突出的眼珠時,,蜈蚣終於將他流出的血水吃完,又優哉游哉的又少年親密磨蹭起來,終於讓他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張黎生全身無力的癱軟在地上,慢慢恢復了一點元氣,皮包骨的身體,像是充氣娃娃一樣漸漸鼓漲了一些,雖然還是瘦的沒有人形,但最起碼不再像有皮的骷髏一樣可怕。

用儘力氣恨恨的將蜈蚣從自己臉上抓下來,扔到地上,張黎生聲音嘶啞的說:“青紅,你差點害死我,這次吃了那麼血肉精氣,你一定要聽話,不能再讓我被阿爹責打,要不然我饒不了你。”

提到自己的阿爹,想到上午的‘功課’還沒做,少年突兀打個寒顫,彷彿覺得虛弱的身體上傳來的酸楚疼痛也不那麼難捱,急忙又:“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的念起古老咒文來。

咒文再次響起,地上的蜈蚣開始詭異的晃動起修長的身軀,千百隻纖細的足肢四處亂爬,卻怎麼也不隨少年的心意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