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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張黎生捧着一個老舊的木頭錢匣子,從古宅堂屋走了出來,“阿獵叔那咱這就走。”

“這就走。”陶獵林點點頭,等張黎生鎖死院門,便和他一起沿着山路向村頭走去。

一路上,鴰窩村的山民看到兩人並肩前行,都不禁露出難以掩飾的吃驚神色,能避到路旁的趕緊陪着笑臉避開,實在避不開時,點頭哈腰的動作都顯得很不自然。

臨到村口時,張黎生嘆了口氣說:“唉,阿獵叔,看來咱村裡地人真都拿我當‘老漢’看待了。”

“那還有假。

今天一早我去找田支書說,要帶你去鎮上銀行存錢,可你沒個身份證,需要咱村委給銀行開張介紹信。

結果你猜咋的,田支書竟然讓我把咱村地章子帶上咧,說是他以前沒開過這樣地介紹信,怕開錯了銀行不給辦。

不當你是‘老漢’,他能這樣,那章子也是他地命根子哩。

你再一想,田支書都當你是‘老漢’,就甭提別人咧。”

說話間,陶獵林跨上了村口空地上的一輛沒上鎖的紅色五羊摩托車。

張黎生也坐上了摩托車的后座,他一手抱着錢盒子,一手抓住摩托車後杠,無精打採的脫口而出說:“這可咋辦吶,要是都當我是...

算咧,反正我可能就要離開咱村咧。”

“啥?”起動摩托車後,在山路上疾馳的陶獵林喝了一口冷風問道。

“阿獵叔,你慢點撒。”張黎生有些後悔自己說出了不願講的隱私,但既然話已出口,他又不願欺騙對自己有情有義的陶獵林,猶豫了一下,張黎生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公安查出我是米國出生地,阿姆也是米國人,就托着蓉城米國領事館地人尋我阿姆。

尋到地話,我可能就要走咧。”

“你娃出生在米國倒也不出奇,”陶獵林卻沒有顯得十分吃驚,他放緩了一些車速說:“據說你阿爺在前朝就坐車火輪船出國闖蕩過,還參加過那啥,啥致黨咧。

要不然的話,三十幾年前,縣上也不會專門派下人來,整你阿爹。

說起來我剛記事那會,你阿爹也是經年地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在幹些啥。”

“還有這種事,我,我咋不知道!”

“咱村裡誰敢在張家人面前,亂傳你張家宅門地事情,你能知道才怪。”

張黎生愣了一會,嘆了口氣,低聲說了句:“住在村裡也不像是鄉親,這樣地日子不過也順心,我果然還是走了地好。”,便不再說話。

“別唉聲嘆氣,我覺地你娃不管去了哪國,早晚都得再回咱鴰窩村,這是你祖祖輩輩張家人地命,就是你阿獵叔許是看不到那一天咧。”

“阿獵叔,別說這種話,”張黎生坐在摩托車后座,低着頭,五味雜陳的說道:“就算尋到了阿姆,搬去了米國,我也一定得空就回村看你。”

聽了張黎生的話,陶獵林沉默了一會說道:“山蟲子,你娃是有恩有義地人。

叔有個事求你行不?”

“阿獵叔,你說。”張黎生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我尋思你也知道咧,闖你家宅門地就有二木。

合夥外鄉人,半夜闖人門戶,無論是想竊財還是害命,按咱苗圩人地老例那都是死有餘辜。

可人死賬消,他禾青苗地老人、婆娘、後人還要過活,現在喪發不上,整日里又擔驚受怕...”

“叔我知道你想說啥,回村你就去叫二木婆娘帶上娃子來我家來叫喪,我一定去幫忙。”

張黎生幫忙辦喪就意味着張家和禾青苗的恩怨一筆勾銷,鴰窩村的鄉親再去二木家治喪,也就不算是得罪張黎生了。

這件事看起來沒什麼,但按苗圩風俗,卻算是主動折了張家臉面,賣了了陶獵林一個天大的人情。

“山蟲子,你娃有恩義,有肚量咧,回頭二木婆娘叫喪時,我讓她牽上頭健騾子賠禮。”

川西山路難行,用馬不能耐久,用驢力氣又太小,因此古時騾子是川人最愛的交通工具,再加上騾子不用精料飼養,做起活來又很耐操,所以價格極高。

流傳至今用青壯騾子賠禮,便算是苗地表達歉意最隆重的一種方式。

可是騾子在張黎生看來卻毫無用處,他愣了愣說:“不用咧阿獵叔,我要騾子沒啥用。”

“咋沒用處,殺了祭祖,這樣你去二木家幫忙辦喪,也就不算折了張家地臉面咧。”

聽到陶獵林說出‘殺了祭祖’四個字,張黎生頭腦中猛然閃過一道靈感,“還是你想地周全阿獵叔,那成,叫喪時就叫二木婆娘牽頭健騾子來賠禮。”

“放心,叔給你辦地妥妥地。”陶獵林笑着說。

兩人談論着閑事,不自不覺來到了大木鎮政府駐地。

作為一座保持着一定古典風貌的新興旅遊城鎮,佢縣大木鎮吸收了華國最早開發的沿海旅遊區的教訓,在經濟高速發展的同時,並沒有急於改建舊鎮風貌,而是將城鎮不斷擴建。

現在已經由一條街道,成功的擴展為縱橫相交的四條‘井’字形街道。

當然鎮政府駐地仍然是大木鎮的核心地段,農業、建設、民生等幾家銀行的營業網點,和鎮上最好的民俗酒店,都修建在這不足二百米長的街市上。

陶獵林載着張黎生在街上繞了一圈,最後把摩托停在了顧客最少的農行營業廳外。

兩人走進營業廳,陶獵林在門口的機器上取了一張排隊號碼,撇撇嘴說:“山蟲子,以前鎮上銀河只得兩三個營業員,還閑地餓死個耗子。

現在你再看這陣勢,都得用機器取號排隊咧。”

營業廳中一個留着清爽短髮,穿着員工制服,胸脯上斜挎着‘為您服務’金字紅底錦帶的年輕女孩,聽到陶獵林的抱怨,主動迎上前說:“老鄉,請問您辦理什麼業務?

如果是用卡取錢的話,到那邊使用自助取款機不用排隊,更加方便。”

“不,我們是來開戶存錢地,”陶獵林指了指張黎生捧着的陳舊木錢匣子說道:“姑娘請問一下,存錢到哪能辦理地快些。”

“對不起,開戶存錢是櫃檯業務,只能按您領取的號碼排隊辦理。”女孩歉意的說。

“我們存地多哩,有幾十萬都不得通融。”

女孩微微一愣,卻沒有太吃驚,自從佢縣成為新興旅遊勝地後,大木鎮上用竹簍背着成捆的百元大鈔聚賭的苗民都屢見不鮮,何況是來銀行存錢。

她微笑着露出八顆牙齒說:“老鄉,如果一次性存款數額超過五十萬,並且願意辦理我們銀行的“金麥卡”,你就可以去貴賓室辦理存款業務。”

張道巫死後,保險賠償金是五十萬,肇事出租車掛靠的金道公司又補償給了張黎生十五萬的慰問金,再加上辦喪事不賠反賺的五萬多塊錢,總共是七十多萬。

張黎生本來就打算存上個整數七十萬,於是問道:“我打算存個七十萬,不過那啥消費類信用卡是啥東西?”

明白中年男人身邊這個穿着不合身的灰色工裝,黝黑干廋的少年才是金主,女孩終於感到了一絲詫異。

她愣了一下,脫口而出問道:“請問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歲。”

“已滿十六周歲了?”女孩仔細打量了張黎生幾眼,有些懷疑的又問道。

“當然咧,我七月七號滿地十六,這不戶口都帶來咧。”

聽到張黎生這麼說,女孩眼睛一亮說道:“抱歉,我問您的年齡是因為‘金麥卡’辦理者的最低年齡底線是十六周歲。

這種卡呢可以在華國全境,以及全世界和華國‘銀協會’簽訂互惠合約的三十七個國家內直接有效使用。

而且在外國刷卡消費時,還可以免收50%的手續費。

此外,您持卡在全國各大機場、高鐵車站都能享受到vip待遇。”

她解釋了這麼多,卻絲毫都沒有提起這張‘金麥卡’完全沒有利息給付,持卡後每年如果刷不到一定金額,還會扣除上限兩千元的年費。

而且除了華國以外,金麥卡能直接使用其它國家,都是亞洲、非洲、拉丁美洲中相對貧困的彈丸小國,除非頭腦發昏,否則根本沒人會去旅行。

女孩的話迷惑了張黎生,他心中猛然一動問道:“那在米國也能用嗎?”

“當然可以,雖然沒有在那些和華國‘銀協會’訂互惠合約的國家使用起來那麼方便,但在一些旅行城市的免稅商店,也可以直接使用。”

“那我就辦這種卡。”

無意的一句溫馨提示竟然也能斬獲七十萬的優質業務,這令女孩笑逐顏開,她說聲:“請跟我來。”,便帶着張黎生、陶獵林走向營業廳的vip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