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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瑤琴沒有再提那個鬼臉青和古籍,而是連聲稱讚沈秋君見多識廣,並承諾一定要好好收集了雪水,到時必請沈秋君一起品嘗。

沈秋君雖仍是語笑晏晏,但態度上已經有了些許變化,不再如方才那般熱情。

沈秋君因着對李瑤琴才能的敬佩生出愛才之心,又因她當日提醒之恩和這次甲衣的,心生愧疚,且見她對自己也頗為親近,故也極願意化干戈為玉帛,此番亦是極力兜攬於她。

可是一番話下來,沈秋君不得不承認,李瑤琴正如六皇子所言,是個愛裝腔作勢不值得深交的。

今生自己嫁給六皇子,她則嫁給林景周,都開始了新的生活,也都獲得了幸福,前世那些因賢王而起的恩怨竟可拋開,因為當年本都算不上無辜,今生既然各自嫁了對的人,再沒有因為一個不相干的男人針鋒相對的道理。

從今生諸多事情的改變上,二人都不難猜出對方的古怪來,若是大度,也可做個君子之交,若是仍為前世事不能釋懷,本就是分屬不同陣營,那就只做個點頭之交好了,再則都是內宅婦人,相夫教子,便是無來往,各過各的也是可以的。

偏李瑤琴總是往自己身邊湊,從前就幾次三番地試探自己,如今已過去這些年,也該看得清了,為什麼還要試探來試探去,試探發完了又極力掩飾她重生的事實,莫不是以為自己是個傻子,看不出她的底細來嗎?

真不知道李瑤琴這一番試探是為了什麼,所以當她發覺李瑤琴的試探時,便直接拿出她當年的一番話來,果然便見李瑤琴花容失色,卻又極為裝作懵懂之態。這一番戲作下來,真真是可笑極了。

沈秋君想到這裡頓時覺得索然無味,既然李瑤琴不值得深交,偏又是一位侯世子夫人。卻也不好直接冷着臉下逐客令,便只好與之虛與委蛇一番了。

此時李瑤琴心裡也是掀起驚濤駭浪,那年一番紅樓相見論,如今又一段妙玉烹茶論。由不得她不得不認定沈秋君是穿越而來的,至於這其中與沈秋君的記憶偏差,倒也怪不得李瑤琴。

李瑤琴當年很多時候的一些新奇舉止言行,都是在賢王面前進行的。但最初沈秋君雖心中不喜她的賣弄,卻也因敬重她的為人,且又拿她當小妹妹一樣看待。倒也都擔待下來。可惜李瑤琴心中既然愛慕上了賢王,眼中哪裡還有旁人,回憶起往事來,有時便不免略過其他人,天地萬物只她與賢王二人了。

至於鬼臉青的花瓮則是沈秋君有意戲耍李瑤琴了。當年李瑤琴用雪水烹茶請她與賢王品嘗,曾提到五年雪水的事情,她也是年輕起了好奇心。雖然她覺得山泉水煮的茶更清香,卻也由不得起了學古人掃雪烹茶的心思,便也收集了些雪水,埋在花樹下,哪知一年後的夏天取出來,也不知為什麼,竟然奇臭無比,不由心中大為懊惱。

那裡李瑤琴已經與賢王勾搭在一處了,二人聞知此事,還嘲笑她東施效顰,李瑤琴又賣弄說什麼鬼臉青的花瓮收集雪水最好,當然這些都是她二人私底下的私房話,不過作為王府主母,她沈秋君還是聽到耳中去了。

沈秋君為此惱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冷笑:雪水,雨水皆為無根之水,哪裡及得上集天地靈氣的山泉水,不過是裝腔作勢附庸風雅罷了。

可惜當年的李瑤琴不知這些,此時並沒有鬼臉青的瓷器,如今聽沈秋君提起,便在心裡認定她是穿越人士了,本來是想認個老鄉,免得自己總孤魂一下,卻又在緊急關頭剎了車。

因為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沈秋君與六皇子感情頗深。

俗話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六皇子雖然此生在一些大事上做了改變,但是前世他禍害的人今生也基本上沒有放過的,沈秋君既然能與這種人說到一處去,可見她絕非良善之輩,如今她因為不知前世事,自然以為自己混得風生雲起,自己這麼一個知道她底細的人,在她看來未必是不是眼中釘肉中刺啊。

所以為了穩妥起見,李瑤琴及時打消了攀老鄉的念頭,不過她自信以她現代人的思想,想到與沈秋君成為朋友,定不是件難事,不過看到沈秋君最後態度變冷淡了,想來她對自己也有所懷疑了,以後必要小心才是。

二人都心懷鬼胎,互相敷衍一會,李瑤琴便告辭而去,沈秋君也不再理會此事,只一心保養身體。

再說李意書已經訂下出了二月便要去南邊,李夫人便急忙着手辦起娶親的事情來。

原來李夫人早就提前看好了人家,因為李意書年紀實在有些大,雖有出息卻不能承爵,故雖心中不甘,卻不得不降低標準,匆匆在一些沒落的書香門第中尋了一位姑娘聘了來。

李意書現在心態已然不同,倒不太看重門第,只要姑娘知書達理,性格柔順,若再是個美貌的,便也就知足了。幸好那姑娘雖出門不高,其他幾項倒似是卡着他的條件來的,李意書趁着去下聘,看了一眼,倒是極為滿意。

城安伯夫妻雖心有不足,不過李瑤琴倒覺得沒什麼,前世這個嫂子倒是個賢惠的,今生不過是沿着前世的路走罷了。

李瑤琴倒是藉著這個機會,多走了幾次娘家。

李意書見妹妹並沒有聽自己的勸告,仍是將賢王掛在嘴邊,倒象是認準了賢王必能登上皇位,定國公府也能因此更加繁盛,不由心中擔憂。

這日兄妹二人一處說話時,李意書便說道:“皇儲之爭向來不是咱們下邊的人決定的,而是看皇上的意思和各方勢力的角逐,沈家將來攪進去,是沒有法子的事,但定國公府向來是明哲保身的,為何還是趟到這渾水中來?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李瑤琴忙笑道:“在這件事上,我公公並沒有明確支持誰,倒是想着做純臣呢,至於我夫君,則是因為與賢王的兄弟情義,況且這些皇子看下來,也就賢王是個賢德的,更別說咱們與太子的恩怨了,便是為了因為這個,咱們李家和定國公府也不能由着太子上位啊。”

李意書聽妹妹之言,不由冷笑道:“兄弟情義?賢德?天下沒有人會質疑賢王的品德,可以將天下人都騙倒的人更可怕。”

李瑤琴不解,李意書又道:“妹妹可知我此前曾因事獲罪的事?”

李瑤琴忙道:“自然知道,雖然外人不知,我卻知道,這事是因着太子而起,幸好得賢王相救。”

李意書冷笑道:“罷了,什麼賢王相救,太子與賢王不過是半斤八兩,太子做的事,賢王一樣也沒落下。當年我初到北邊,賢王為了收服我,曾屢次想給我設套,當時也以為他是個好人,這些年經了些事,再回頭一看,才發覺自己當年的可笑。太子私自與北蠻交易,若是皇上知道定不容他,這麼一個打倒太子的把柄,賢王為何不用,還不是因為他自己也不幹凈,投鼠忌器罷了。”

李瑤琴聽了兄長之方,但忽然想起當年李意書回京後,便以自己是伯府嫡長女不能做人妾室為由,想把自己從賢王府撈出來,但等發現自己已經與賢王成了夫妻時,臉上便現了奇怪的神色,對於他在北邊的事便極少提起,當問到當年獲罪之事時,也只是敷衍說道:事情太過複雜,是不可避免的,你一個內宅女子,做好本分就是,不要總長舌地打聽外面男人的事情。

如今將一些事情串聯起來,李瑤琴不由心中發涼,其實對於賢王的假仁義,她身為枕邊人如何不知,不過是因為愛他,故才將他不好的一面都視而不見罷了,畢竟想爭帝王的,是萬萬不能沒有些心機手段的,反正不管他為人如何,只要他愛自己就好。

可是如今想來,前世他竟一面對自己示好,一面又算計着自己的兄長,算計着城安伯府,他與太子一樣同北蠻勾結之事,她可以不管,卻不能不痛心自己的愛情,曾經她以為的最為純凈無暇的愛情。

可是李意書今天卻似一心要將她心中美好的愛情的骯髒的一面撕裂給她看一樣,又道:“幸好上天庇佑,你嫁給了林景周,不然你要是真給賢王為妾,賢王未必不會拿咱們家來對付沈家。”

李瑤琴有些麻木地問道:“為什麼要對付沈家,那可是他的岳家,將來他爭皇位還要靠沈家呢。”

李意書搖頭道:“雖然皇上對沈家寵信有加,可是自古開國大臣有幾個能得善終的,況且沈家在軍中的勢力太強太大,賢王若是做不上皇位也就罷了,萬一他成了皇帝,心裡忌憚外戚,你出身又高,到時定少不了拿你當寵妃來對抗皇后,寵妃的下場有幾個好的,為了咱們城安伯府,少不得和沈家拼個你死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