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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秀梅至此才明白過來,沈大嫂查帳是假,故意來尋沈麗君母子的晦氣才是真的,便忙笑着解釋道:“這裡面是有緣故的。大姐和蘭姐兒倒也罷了,桂哥兒身子骨一向不結實,日常調養身子少不得這些東西,況且咱們於這方便倒也不難,這才一直如此供應着。”

其實程秀梅也只是猜到了其一,沈大嫂未必不想尋機擠下程秀梅,接管沈家偌大的家業,畢竟國公府不過是聽着好聽罷了,在兒子官職上卻幫助不大,她這個做母親的,也只好多為兒女們整治些家財了。

可惜庄承榮那一旨封國公的聖旨,把她們一家排除到永寧侯府之外,她若要硬接管下來卻有些名不正名不順,到頭來又得鬧了,故眼下只好先緊着要緊的事情做,其他心思暫且放在一邊。

沈大嫂聽了程秀梅之言,不由冷笑道:“弟妹到底年輕,難道沒聽說過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才受窮,咱們沈家是家大業大,可也擱不住這樣揮霍,不知多少世家大族因為子孫揮霍無度敗落的。”

程秀梅頓了一下,低頭道:“到底是親戚一場,若說沒有也就罷了,家裡這些年收多於支,怎好眼看着不管呢,再者當日婆母也說了,沒有為了女兒外孫讓兒子們貼補的理,大姐那裡每月使用,她自會補貼過來的。我想着這樣做倒未免顯得咱們不孝,這才一力拒了,婆母便道那就先在公中走賬,等到年底她一總讓人送過銀子來。”

沈大嫂皺眉道:“說句不敬的話,婆母如此行事也大為不妥,現在做兒子媳婦的不敢收她的銀子,難道到了年關就敢收了,不過說著好聽罷了。再則。她手中的銀子就不是沈家的,便是自己的嫁妝銀子,我們做兒女的,將來也是有份的,難不成她老人家全都貼給大女兒和外孫?”

程秀梅雖心中也對沈夫人貼補沈麗君有些微詞,不過那到底是沈夫人自己的體己,外人也做不得主,況且她雖不喜沈麗君母女,卻對桂哥兒頗為喜歡,亦為他的境遇感到惋惜。再則沈家還真不缺那點子銀子,故一直也沒太放在心上。

如今見沈大嫂雞蛋裡挑骨頭,程秀梅不想多事。反正只要衛國公府建好,沈大嫂在永寧侯府威風的日子也就到頭了,便笑道:“那以大嫂之見,該如何是好?”

沈大嫂沒有答言,而是看着賬本問道:“為何這幾天那邊院里竟比平日里使費多了那麼多?”

程秀梅忙又解釋一通。原來那日桂哥兒落水後。到底還是病了一場。

其實現在已是春末夏初,池塘里的水並不算太涼,若是尋常人頂多受點寒,甚至連葯都不用喝便能活蹦亂跳,偏桂哥兒身子嬌弱,那日着急中本就出了點汗。後又落水吃了一驚,再加上眾人在那裡討論是誰的過失,沒能及時換下濕衣來。故他雖在沈麗君的強求下喝了薑茶,又捂了一夜的汗,但第二日到底還是病倒了。

程秀梅因為被沈大嫂要求不可把事情告訴公婆,便少不得悄悄請了人來看診,那藥材銀子更是不敢吝嗇。只求桂哥兒早日好轉,幸好這幾日看着倒真有了點起色。

沈大嫂聽了。一方面心疼那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銀子,一方面卻心中暗喜,說道:“罷了,我雖說馬上就要搬出去住了,可到底是沈家的大媳婦,眼看你連日忙碌,上要伺候祖母公婆,下要照看晚輩,中要還照看一府眾人,哪裡還有精神管着那邊院里的事情,將來若是有個好歹,在公婆面前也不落好,我這做大嫂的看着也心疼,不如就把那院里的事情交於我來做,有我在必會好好照顧她們的。”

程秀梅不相信沈大嫂會有此好心,沈大嫂見狀又道:“你事情多,若是怠慢了祖母公婆,豈不是不孝,若是那邊出了什麼亂子,到時婆母又是擔心受怕,亦是不孝,依我看,我幫着你些,竟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程秀梅無奈,只得答應下來,但她心中實在不放心沈大嫂,派了心腹暗暗打探那邊的消息。

沈大嫂得到沈麗君院里的管事權後,第一時間便想到也要讓沈麗君感覺一下在兒子面前無能為力的痛徹心扉,於是命人停了桂哥兒所用的上等珍奇藥材,而是拿那表面上看去光鮮,實質上卻是假貨末等貨色來充數,又借故把那大夫趕走,換了一個只會拿銀子做事的庸醫來。

因為沈大嫂做得隱蔽,而那些知情的下人們,雖然因為程秀梅治家嚴謹,從不敢不敬沈麗君母子,可說到底下人們是沈家的奴婢,吃誰的飯就要聽誰管,與沈麗君母子相比,沈大嫂更算是她們真正的主子,故沈大嫂不許她們多嘴,她們自然也不也多吐半個字,所以沈麗君三人竟一無察覺。

要說沈麗君向來行事謹慎,但在這近一年的時間裡,程秀梅把她們照顧的無微不至,她們早就習以為常了,也因為知道沈大嫂與程秀梅面和心不和,況且沈大嫂如今也算是客居,故哪裡會想到沈大嫂因為恨極了她們,竟厚了臉皮自程秀梅處討來這個管家的差事。

至於換大夫一事,便是沈大嫂不變了法子去換了,只怕沈麗君母女都要提出換了。

也主要是因為她們關心桂哥兒心切,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再加上桂哥兒的身子實在太弱,故程秀梅能以旁觀者的心態看到桂哥兒的身體有了起色。

但在她母女眼中卻不然,她們恨不能一碗葯下去,桂哥兒立馬生龍活虎地站起來,況心中又暗恨程秀梅竟懼於沈大嫂的淫威,竟本着把事情按下的心態,不肯把事情弄大,只請了在外坐館的大夫,卻不肯去求與沈家交好的御醫來醫治。

對此沈麗君母女二人也頗多怨言,在程秀梅面前不知明裡暗裡說了多少次了,如今見換了新大夫也只當是程秀梅所為。

況且這新來的大夫看着倒是一幅自信滿滿的樣子,說話也是鏗鏘有力,言之鑿鑿,便以為是是個有本事的了,沈麗君便也沒起疑心。

卻不知這麼一來,桂哥兒的病情就被耽擱下來,面上看着倒好,實際上身子卻一日日瀛弱下去,等到發現時卻已是晚了。

程秀梅打聽得了這些消息,心中不由沉甸甸的,其實在沈大嫂要管事權時,她就已經在心中隱隱預知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但是她卻仍放任事情發展,一方面固然是因為不想和沈大嫂起衝突讓外人笑話,更主要的是她明白,這隻怕就是庄承榮幾道旨意下想要看到的結果,便是這次不成,還會有下次的。

想到無辜的桂哥兒要承受沈麗君當年犯下錯誤的懲罰,偏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做個旁觀者,想到這裡,程秀梅心情沉重地呆坐在窗前。

這時瑜姐兒進來,看到母親面色黯然,倒是嚇了一跳,忙說上前問道:“母親臉色如今難看,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程秀梅吃了一驚,見是女兒,不由嘆道:“沒什麼,母親只是想到一些過往不開心的事情罷了。”一時又諄諄告誡女兒道:“你如今到了,做事不要總一味抓尖要強,你須記得:任何時候都不要做虧心事,否則得個現世報還是輕的,若是被報應到子女身上,那才是剜心的痛呢。”

見女兒一臉困惑的樣子,程秀梅不由苦笑,這個女兒真是被沈家眾人給寵慣的單純過了頭了。

她不由想起之前與沈秋君閑聊時,看到女兒與松哥兒一對金童玉女的模樣,況又一向喜愛松哥兒的寬厚溫和,再加上確實有些貪戀他是將來的一國之君,便在話語中透出想結兒女親家的意思來。

她記得沈秋君那日沉默了半日,說道:“瑜兒天性淳樸,又向來和我親近,我亦很喜歡她,況且她與松兒無論年紀性情倒也般配,若我還是安樂王妃,得了這樣一個侄女兒媳,自然仍拿她當女兒般疼愛,只要有我在,也不會讓松兒欺負她。只可惜松兒是太子,將來的一國之君,不是尋常的王侯世家,很多事情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我無法保證松兒在我百年之後,不會寵信其他女子。以瑜兒現在的性子,將來要麼被其他妃嬪欺負,要麼變了心腸秉性,為了愛寵為了權勢為了兒女,真不知她將來會是個什麼樣子,更不知給剛跳出事非窩的沈家帶來什麼,反正松兒娶親還有幾年時間,你務必要想清楚了,這樣對瑜兒來說是好是壞。”

想到自己可愛的女兒將來為了得到皇上丈夫的獨寵,前半生殫精竭慮地算計人,以至於手上沾滿了鮮血,前半生則或許要親眼看到自己的子女因為她的狠毒而受到報應,程秀梅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問女兒道:“瑜兒,將來嫁給你太子表哥,進宮陪着你姑母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