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箴聽得有點兒茫然，她下意識的告訴自己貴妃一貫騙人，而且也沒有任何理由不坑她。
但仔細推敲雲風篁這番話，好像也是很有道理的？
最關鍵的是，剛才的經歷給顧箴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她從前看雲風篁，雖然也覺得這位貴妃很是厲害，但多少帶着一種高門貴女看寒門女子的俯視。
覺得敏貴妃再怎麼深得上意怎麼巧舌如簧，歸根到底都是市井之中的油滑與狡詐，不上檯面。
可片刻前，她被淳嘉三言兩語逼得除了坦白根本不作他想，滿心憤恨都以為是雲風篁設計了自己，這位貴妃前來之後，同樣三言兩語，不但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連帶還幫着中宮從容脫身！
顧箴如今整個人都有點兒自閉了。
她甚至自暴自棄的想，要不幹脆什麼都別做好了。
反正淳嘉許諾了會保嫡子承位。
所以也別在乎什麼未雨綢繆啊，什麼鳳印啊……就關起門來過日子，不問外頭是是非非，等着淳嘉年老體衰的時候，想法子扶持嫡子登基，自己坐享其成做太后去！
這不是她不努力，是她跟雲風篁差距太大了！
想贏的話，除了依靠淳嘉外，顧箴反正想不到任何可能。
然後既然淳嘉是可靠的，那麼她幹嘛還要上躥下跳的操心呢？
如果淳嘉不可靠，她努力有用嗎？
“……”顧箴面無表情，思索着要不現在就將貴妃趕出去，自己繼續稱病，以後都不見人算了！
雲風篁見她沉默不語，微微眯眼，又說道：“娘娘如果還是不相信妾身，那妾身也不敢奢求娘娘的信任。只是也請娘娘看在大局的份上，往後莫要再出賣妾身了。畢竟，妾身也是為了大家好，不是么？”
顧箴深吸口氣，冷冷道：“你那日明明說的就是攛掇本宮去針對袁棵下手，私下裡卻預備了禮單脫身，你還敢說讓本宮相信你？”
“可是妾身出賣你了嗎？”雲風篁反問，“妾身是私下裡留了一手，可這還不是因為娘娘不信任妾身？事實證明，妾身這麼做是對的。要不是妾身這麼做了，今兒個陛下必然認定了咱們合謀針對慈母皇太后！到時候你說咱們會是什麼下場？妾身這麼做，難道只是為了自己？難道不也是給娘娘兜底？要不是妾身，您說您剛剛要怎麼給陛下交代？往後又如何面對慈母皇太后？”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好像又很有道理？
顧箴迷惘了片刻，想了想，又怒道：“你剛才說，這是慈母皇太后自導自演？慈母皇太后卻是怎麼知道的？！莫不是你通風報信？”
“妾身跟慈母皇太后
的關係您還不清楚？”雲風篁皺眉說道，“要說這宮裡最盼望她老人家安分守己的，有娘娘一個，又怎麼能夠不算妾身一個？妾身都給您出謀劃策轄制她了，為什麼要去通風報信？難道娘娘認為，憑藉這麼做，慈母皇太后就能夠跟妾身化干戈為玉帛？！妾身看，倒是娘娘這兒走漏的風聲吧？”
她理直氣壯的倒打一耙，“娘娘跟前的人不靠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倒是妾身那邊，不是娘娘這樣的慈悲心腸，底下人鮮少有大膽胡鬧的。”
“……”顧箴一時間還真有點兒疑神疑鬼，懷疑是不是自己治宮無方，手底下人有被收買了？
見她不作聲，雲風篁趁勝追擊：“不是妾身說娘娘，知道娘娘性-子好，可也得看看什麼時候什麼事情啊！這種事情您還要來軟和的，這可怎麼成事？往後娘娘有什麼垂詢，妾身也不敢說了。不然，動輒被出賣，妾身就算有些手段，卻哪裡吃得消？”
顧箴被她說的，竟然感到有點兒愧疚。
心想自己是不是太缺德了？
貴妃的確不是個好東西，但也的確跟袁太后不對盤，也許人家這次是真心實意的，只不過習慣性的留了一手，結果反而幫了自己一把，這……
她趕緊狠咬一口舌尖，強迫自己清醒過來，別被貴妃忽悠了而不自知。
這日雲風篁走後，顧箴垂頭喪氣的聯絡娘家。
顧老太爺知道經過也是無語，就算老奸巨猾如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孫女宮斗水準實在過於慘不忍睹。
這趟要不是貴妃出馬圓場，那真的不好收場。
“這眼接骨上就算扯了近侍頂缸，外頭肯定也還是要議論咱們家的。”老太爺就感慨，“既然貴妃都給了梯子，做什麼不幹脆一推二六五，說是不相干的人聽到皇后娘娘打聽袁棵，不知道是想給袁棵些好處，自以為是當是想收拾袁棵，這才導致袁棵家走了水？如此陛下也會承認的。畢竟陛下不忍叫慈母皇太后知道真相不是么？我家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忒老實了點！”
屬於貴妃都給了大綱了也不會潤色的那種。
這他也沒辦法，畢竟顧氏的後繼無人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接到口信的顧箴再次如遭雷擊，內心咆哮：為什麼本宮又雙叒叕又雙叒叕又雙叒叕沒想到？！
她真的是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皇后沉浸在打擊之中沮喪萬分，這時候淑妃德妃又聯袂來稟告了一件事情，就是三皇女在御花園玩耍時，不慎落水，若非宮嬪高氏及時跳下去將三皇女救起來，只怕三皇女已經……德妃在皇后跟前哭的梨花帶雨：“自從十一皇子去後，妾身就只有三皇
女這麼點兒骨血！若是她也有個三長兩短的，妾身是決計活不下去了……妾身對高氏感激萬分，求娘娘恩准妾身回報一二！”
顧箴聞言也吃了一驚，雖然德妃是貴妃的人，而且依仗貴妃扶持，一向不是很將她放在眼裡，但皇后對皇嗣們，尤其是沒有跟她跟前孩子們發生過矛盾的皇嗣們，還是抱着善意的。
特別是三皇女性-子羞怯安靜，鮮少惹是生非，長得又可愛。
膝下沒有女兒的皇后，對其印象一直不錯。
再者十一皇子的夭折也的確令人同情，此刻問了幾句三皇女的情況，也是一口答應褒獎高氏。
爾後淑妃德妃就趁熱打鐵，要求冊封高氏為婕妤。
“這提攜的也太多了吧？”顧箴一怔，覺得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就說道，“而且宮嬪封妃是大事，貴妃可知道么？”
“娘娘您曉得的，貴妃姐姐一向寵愛秞兒。”德妃哽咽道，“這事兒妾身還沒來得及稟告貴妃姐姐，但想必姐姐一定不會反對的。畢竟對於你我這樣的來說，區區婕妤其實也沒什麼。此舉尚且不能彌補妾身的感激之情，妾身打算，再從私庫里取些東西，賞賜與她！”
顧箴聽說貴妃那邊還不知道，倒是暗鬆口氣。
在她想來，貴妃經手的事情多半都有着陷阱，就算沒有陷阱，反正反對就安全了。
既然此事貴妃還不知道，那……那誰知道是不是騙自己的，其實貴妃已經知道了呢？
皇后畢竟也不相信德妃，借口她妝容花了，讓人帶她下去梳洗一番，自己拉了淑妃詢問情況。
淑妃猶豫了會兒，才避重就輕的說道：“其他妾身也不好說，但您知道的，德妃如今膝下就三皇女一點親生骨肉，是真的愛若珍寶。”
“……那你說，這婕妤的事兒？”皇后沉吟道，“大家都是明眼人，本宮也不兜圈子了。這高氏是本宮的人，貴妃怎麼可能同意？德妃就算愛惜女兒，總也要為自己跟女兒的前途考慮考慮，會做這種未必得到貴妃允準的事情？”
淑妃小聲說道：“娘娘，貴妃娘娘雖然蠻橫，但對自己人一向尚可。德妃要不是得了貴妃提攜，焉能有今日？”
說起來心酸，崔憐夜是皇帝大婚時候進宮的老人了，初封就是馨妃。
結果從馨妃到淑妃，走了多少年？
中間還有數次沉浮。
而魏橫煙呢？就因為抱對了雲風篁這條大腿，進宮才幾天啊就直晉德妃，甚至越過崔憐夜這樣的老人，協理六宮！
在淑妃看來，雲風篁其他再多不是，對自己是絕對夠意思。
就是皇后，對於心腹平纖宜，也沒有這
樣提攜的。
……當然也是因為皇后自顧不暇，更別說抬舉心腹一起分潤宮權了。
顧箴沉思片刻，末了說道：“本宮知道了，茲事體大，容本宮仔細想想。”
她說了這話，就打發了淑妃德妃，召了心腹們討論。
左右再三思索，認為這事兒如果貴妃知道，乃至於就是貴妃主導的，約莫與麗婕妤有喜之事，大有關係。
“高氏與麗婕妤雖然都是娘娘的人，卻一向不和。”心腹宮女低聲說道，“之前麗婕妤率先成為一宮主位，對高氏頗多打壓。以至於高氏這些日子十分的艱難。如今麗婕妤為了養胎深居簡出。如果高氏此刻封妃的話，少不得要報復回去。”
皇后皺眉道：“平常掐來掐去也還罷了，涉及子嗣，可不准她們亂來！”
“其實娘娘不妨應下此事。”宮女想了想，說道，“麗婕妤這一胎，說到底，對她自己最重要。對娘娘來說，卻是無關緊要。高氏與麗婕妤當初能夠被娘娘看中，自然有着過人之處。娘娘不妨就准了此事，如此二人都是婕妤，區別無非在於封號，但也勉強能夠平衡。娘娘彈壓着不許她們太過兩敗俱傷，到時候恬婕妤敬婕妤，也多個人對付。畢竟高氏也不是傻的，她該知道，她在這宮裡最能依靠的，不是帝寵也不是德妃這邊的恩情，最主要的，還是娘娘您。”
雖然麗婕妤也好，敬婕妤也罷，都沒有雲風篁初入宮闈時候的機會，能夠輕易後來居上了。
但顧箴的確不擅後宮手段，想駕馭住麗婕妤還有高氏這種人，還是安排她們互相牽制安全一點。
顧箴也明白自己的弱點，考慮再三，決定同意。
於是沒兩日，高氏順利晉陞婕妤。
她晉位後未久，就尋機喬裝打扮進了絢晴宮，跪在雲風篁跟前，表示想要效忠。
雲風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