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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陽郡地僻,等閑之事都不被朝廷所注意。

但兩位皇太后歸來,上上下下自然都不敢怠慢。

故此此郡奏報,這兩年都被列為呈遞優先。

只是這一趟來的奏章,除了一封例行請安的摺子外,卻還有一封拿火漆封的嚴嚴實實的密報,指定只能由天子親自過目。

負責傳達的官員見是扶陽王親筆,沒敢怠慢,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御前。

淳嘉聽說之後也是凜然,畢竟這一代的扶陽王上任數年以來一向懂事,錯非十萬火急決計不會這樣做,他也是猜到必然同兩位太后有關係了,只不過拆開一看差點氣得當場吐血:本代扶陽王公襄若宧在密報之中戰戰兢兢的講述了事情經過,乃是……兩位太后為了一名外男爭風吃醋,慈母皇太后幾欲對聖母皇太后下毒手!

最讓人頭疼的是,扶陽郡上下現在基本上都信了這番鬼話!

沒辦法,慈母皇太后論出身論氣度論眼界論手段論位份,都能甩聖母皇太后幾條街,但若是單純論容色,她真的不如曲氏。

再加上兩位太后娘娘就算身份尊貴,如今到底上了些年紀,哪怕靠着養尊處優姿色尚存,終究不能跟從前比。那麼她們若是同時看中一個男子,該男子……怎麼可能不傾向於更美貌的曲太后?

這不,袁太后情場失意,惱羞成怒,捨不得針對情郎,可不是要針對曲太后了?

再結合兩位太后原本好好兒的在帝京宮城裡頤養天年,卻忽然回去扶陽郡的舉動……扶陽郡坊間於是得出了一個結論:當今天子孝順非常,兩位太后既然能夠在帝京一住小十年,顯然也不存在所謂的不服水土以及思念故鄉。

要真思念故鄉的話,早幾年紀氏當家的時候都沒回來,如今總算熬出頭了反而要走,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就算是拿淳嘉說嘴,道是從前是怕皇帝年輕被欺負了去,現在皇帝獨當一面了,做長輩的也就功成身退……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可這又有人站出來指點迷津了,說這樣全心全意為著晚輩考慮的長輩,天底下也不是沒有。但是呢,如果當真是這樣體貼寬厚的長輩,兩位皇太后之間,何至於勾心鬥角?

是的,當初袁太后裹挾曲太后回去了扶陽郡,就開始了對曲太后的炮製。

而曲太后雖然礙着出身位份以及淳嘉的偏心處處落在下風,但畢竟是拿過老太妃遺澤的人,反抗無果,還不能將事情傳揚出去,給袁太后添堵嗎?

當然袁太后知道這個,卻也無所謂。

畢竟扶陽郡到底不如在帝京來的顯眼,皇帝默許之下,一郡之人,就算人人都知道她故意刁難這曲氏,又如何?

她是扶陽先王的正妻,曲氏哪怕做了太后也只是個姬妾晉陞上來的。

親兒子還不站她,她還想怎麼樣?少不得一輩子俯伏在袁太后跟前聽憑處置!

所以就有人拿這一點反駁兩位太后乃是為了淳嘉考慮才回去桑梓:“就慈母皇太后對聖母皇太后的刁難,可見也是個心思多的。既然如此,又怎麼甘心偌大年紀,千里跋涉回來扶陽郡,而不是留在帝京宮城裡,調教那些娘娘們?”

這麼一來,兩位太后的矛盾乃是爭風吃醋倒是更可信了。

因為大家懷疑,袁太后曲太后就是為了更方便的跟情郎私通,才從帝京千里迢迢回去扶陽郡……

畢竟,帝京宮城之中,外人出入不便,當今天子又是個精明厲害的,年紀也不小了,她們想跟情郎時常來往,到處都是妨礙,還不如回來這扶陽郡,什麼都是她們說了算,可不是想怎麼團聚,就怎麼團聚,甚至堂堂太后,都因為爭風吃醋,反目成仇?

別說淳嘉聽着,幾欲吐血,連隨後得知消息的雲風篁,都有點兒默然。

是,她是給曲太后支招,將袁太后的磋磨,朝男女私情上扯,因為淳嘉偏心養母,明知道生母受了委屈也不打算干涉,這種情況下,外人縱然知情,頂多私下裡同情一下曲太后,是不可能說插手、真的插手也很難有結果的。

只有將朝野上下都喜聞樂見且無法解釋清楚的段子扯上她們之間的恩怨,皇帝為了皇家聲譽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而且淳嘉肯定是沒空經常去給兩個已經不在身邊的母后操心的,以雲風篁對淳嘉的了解,他大概率會另外起一座行宮,將兩位太后娘娘分開來安排,並且找理由讓她們以後都別見面了。

雲風篁尋思着曲太后也不是什麼善茬,要不是出身太寒微,又跟淳嘉感情不夠深厚,袁太后想彈壓她可沒這麼容易。

所以也不需要給這位聖母皇太后爭取太好的條件,不然誰知道日後曲太后一直跟她是盟友?人人

結果曲太后自行一番發揮下來,這要不是這事兒是雲風篁出的主意,而且兩位太后做什麼會離開帝京的內情她一清二楚,她都要相信了!

“陛下息怒!”雲風篁無語了一陣也就不予理會,反正這倆是淳嘉的母后又不是她的娘,現在鬧成這樣子,跟淳嘉放任不管也有相當的關係,麻煩來了,淳嘉自己想辦法去罷,她看熱鬧就好。而太初宮這邊,上上下下已經跪了一地,一迭聲的勸着天子。

淳嘉氣得手都直哆嗦,他養母袁太后什麼為人他心裡清楚,年輕時候是否有着獨守空閨的遺憾,那會兒他年紀小也不懂,但如今都上了年紀了,決計不會做出晚節不保的事情來!

倒是曲太后……

皇帝眼中流露出一抹複雜,他對曲太后的了解當然是沒有袁太后深刻的,但出於一個孩子對生母的本能的幻想,也是出於對曲太后這些年來靜默隱忍姿態的熟悉,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認為曲太后也不太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那麼問題就很明白了,這肯定是謠言,是栽贓,甚至是一個陷阱,為要抹黑天家,甚至進而攻訐到他這個天子!

觸及到自己的帝位,淳嘉反而迅速冷靜下來,沉思片刻,擺手讓閑雜人等都退下,着雁引去請翼國公等重臣,以及最信任的伴讀鄧澄齋過來。

片刻後臣子們匆匆趕到,行禮畢,就見皇帝含怒扔過來一封密報,傳看完畢,都是凜然。

鄧澄齋率先說道:“臣決計不信兩位太后娘娘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兩位太后娘娘都是慈愛寬厚母儀天下賢良淑德,如何會這般行事?這必然是有人栽贓陷害,欲對兩位太后娘娘、對陛下、乃至於對整個宗室不利!”

而且立馬提出了包括但不限於韋紇、紀氏餘孽、攝政王餘孽等嫌疑人名單。

歐陽燕然等重臣斜睨了他一眼,都覺得後生可畏。

這小子算是將他們想說的話都說完了……

翼國公倒是沒想那麼多,還在旁邊贊成道:“臣也以為韋紇最是可疑!畢竟朝廷此番以犁庭掃穴之勢發兵草原,其可汗去後,這兩年都沒有一個得到公認的新可汗出來坐鎮,既人心浮動,又不順天命,兵燹加身是應有之義!韋紇自己想必也是自知大禍臨頭,少不得垂死掙扎,故而針對起了兩位太后娘娘……”

上首淳嘉沉着臉,緩聲說道:“扶陽郡上下官吏也是廢物,這樣的事情也叫傳得沸沸揚揚……真相如何,諸位愛卿與朕心裡都有數。”

是的,看來大家都很有默契,這一次的事情別管誰幹的,反正黑鍋朝韋紇頭上扔就是了。

誰叫韋紇這兩年沒少挑釁國朝,也不差這一件的。

而且紀氏作為淳嘉禮法上的外家,攝政王作為淳嘉嗣叔父,都不適合讓天子正面開撕。

更不適合被天下人知道天家的不和睦,還是韋紇比較好,純粹的外人,哪怕過河拆橋了,大部分人也肯定覺得無所謂。

於是真相就這麼決定了,反正是韋紇,天子跟重臣都說了是韋紇,誰覺得不是韋紇,那一定是韋紇人的姦細!

但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倒不是甩鍋的難度,而是:“然而如今謠言洶洶,如之奈何?”

皇帝精明,重臣近臣也不是省油的燈。

其實這個事情,不用看證據,也不用問當事人,猜也能猜到,必然是兩位太后又掐上了。

這也不知道是其中一位找了外男想去栽贓陷害另外一位沒弄好呢,還是被外人擺了一道呢,還是其中一位想要同歸於盡?

所以甩鍋完了,還要面對她們的安置。

之前君臣裝聾作啞沒當回事也還罷了,如今連太后為了個面首爭風吃醋的事情都鬧起來了,再不管,轉過頭來公襄氏的艷聞豈不是要滿天飛?

皇家可丟不起這個臉。

這次鄧澄齋沒有搶先開口了,而是看了眼歐陽燕然,殷衢跟翼國公也看歐陽燕然,歐陽燕然沉吟了下,拱手試探道:“兩位太后娘娘多年相處,難免偶爾打鬧,不想倒是為外人所趁,竟釀成如此風波!往後若是繼續讓兩位太后娘娘住着,只怕不妥?要不,請其中一位太后娘娘移駕別郡,單獨奉養,如何?”

皇帝也是這麼想的,強按怒氣,說道:“准奏。只是,移駕,總也要個理由?”

這個理由要是找不好的話,豈不是正因了外頭的揣測,還真以為太后不守婦道,給已故先王戴綠帽子,皇帝沒辦法,只能讓她們分開住,往後就算爭風吃醋也沒法直接掐起來,從而引起偌大動靜,惹人笑話。

殷衢翼國公繼續看歐陽燕然,歐陽燕然此番卻沒開口,而是看向了鄧澄齋,卻是想讓鄧澄齋來解決這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