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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太爺在聽到三屍蟲時就知道顧氏這次是完了。

饒是如此,聽到皇帝詢問遂安長公主,也不禁愕然:“陛下明鑒,罪臣對此一無所知!甚至此番三屍蟲之事,也是底下蠢婦無知,瞞着罪臣所為!”

皇城司徹查的結果,顧珏手裡的三屍蟲的確來自家族,但也的確顧老太爺並不知道此事。

卻是顧珏的母嫂等女眷合謀給她預備的。

淳嘉也相信顧老太爺是被瞞着的,主要是顧老太爺的精細,哪怕當真要讓族中女孩子用三屍蟲謀害未來主母,這會兒主母人影都沒定下來呢,先將東西給顧珏帶進宮,哪怕顧珏沒反水,叫其他人查出來了怎麼辦?

少不得等顧珏正經做了側室,又跟主母打好關係,大家也都不懷疑她會無事生非時再下暗手。

但這些都不能掩蓋顧老太爺作為顧氏如今的當家人,必須為族人的行為承擔後果。

淳嘉盤問良久,顧老太爺都一口咬定了顧氏與遂安長公主不能生育之事毫無關係:“雲安殿下與貴妃娘娘關係也不壞,若是顧氏所為,卻為何要放過雲安殿下?鄭駙馬就算不是貴妃的兄弟,但云安殿下長袖善舞,若是站在了貴妃那邊,對貴妃的襄助,只怕更在遂安殿下之上。而且雲安殿下膝下的金溪郡主,甚至許給了貴妃的親侄子。可見殿下與貴妃的交好程度。顧氏雖然與貴妃素來不和睦,卻從來沒想過對皇家不利……請陛下明察秋毫,還顧氏一個清白!”

皇帝覺得他看起來不似作假,思來想去,到底沒上刑罰,而是召了殷衢、鄧澄齋等近臣討論此事:“當年遂安之事,朕一直惦記着,但這許多年過來,卻始終沒有蛛絲馬跡……如今顧氏頗為可疑,只是當家的幾個都信誓旦旦否認,瞧着也不似作偽……如之奈何?”

殷衢等人是早就忘記遂安的事情了,此刻聽天子提起來,少不得先奉承一番皇帝對先帝親生骨肉的上心,末了才委婉表示,顧氏人丁興旺,卻後繼無人,顧老太爺終日里為家族前途操碎了心,要說不知道底下晚輩們作的孽,也不是不可能。

而既然是顧氏做的事情,老太爺不知道,底下人心裡還不清楚嗎?

所以直接拷問底下人就是了。

其實皇帝也是這麼打算的,但他畢竟是個仁慈的天子,長年盛寵貴妃,新近廢棄了顧箴,已經讓有些人面對中宮母子謀害貴妃及皇嗣的證據無話可說之餘,出於本能的懷疑皇帝寵妾滅妻了。

再加上顧氏有功於國,隆平侯更是戎馬半生,還沒來得及回帝京同妻兒團聚呢,就被刺殺身故。

淳嘉到底好面子,也不想顯得太刻薄。

這會兒最得力的幾個臣子都答應了,他這才順水推舟的同意了對顧氏眾人用刑。

顧氏後輩里沒有什麼出色的人才,卻哪裡禁得住詔獄之中的手段。

也就三兩天功夫,該說的不該說的統統都招供了出來。

包括但不限於當年的八皇子之事、多年來對慈母皇太后的針對與防備、對謝氏上下的監督與懷疑……

淳嘉在下令的時候就有所準備,畢竟這種積年的家族,底下怎麼可能沒點兒齷齪?

饒是如此,也被氣得臉色鐵青!

如果說原本對於是否誅滅顧氏還有些其他的考量,此刻是半點兒都不想耽擱了。

甚至連顧珏都不想放過,就這種腌臢

人家出來的女孩子,看着再怎麼端莊賢淑懂事體貼,再怎麼懸崖勒馬浪子回頭,他怎麼能夠放心將人留在秦王身畔?

尤其他這長子也不是多有城府的主兒,誰知道會不會轉頭被騙了去?

“陛下,顧氏畢竟是廢后顧氏的娘家,且隆平侯有功於國。”雲風篁打探到這番動靜,心下竊喜,表面上卻還假惺惺的勸着,“只誅首惡就好,卻也不必趕盡殺絕。”

淳嘉心意已決,聞言只是笑了笑,說道:“阿篁專心安胎就是,前朝有朕呢。”

這就是婉拒貴妃的提議了。

雲風篁心裡門清,卻假裝沒聽出來,笑着答應,立刻岔開話題,引着他說些子女們的趣事了。

她這兒才對着顧氏幸災樂禍呢,皇帝前腳回去前朝,殷衢後腳就送了消息來,說是詔獄拷問顧氏,查到了些事情跟謝無爭有關係,疑似顧氏留着關鍵時刻坑絢晴宮的,但重刑之下,卻哪裡顧得了?是什麼都說出來了。

雲風篁不禁皺眉:“都是些什麼事情?”

待知道不過是些尋常的貪贓枉法,以及聯合嚴州部分大戶,找借口打殺查抄了其他大戶等事情,倒是長鬆口氣,

她很了解淳嘉,不,應該說前朝能君都有這麼個特點:只要不是謀逆之類會動搖皇家統治的罪行,其實他們容忍度會很高。

甚至很滿意臣子有着這樣的缺陷。

因為這意味着好掌控,甚至關鍵時刻扯出來,殺也好貶也罷,都是順手。

就是不貪不虐的清官好歹也是好名聲。

最煩的其實就是那種聖人似的下屬。

謝無爭做的這些事情,擱在出身不高又想往上爬的官員身上,再普遍沒有。

別說他還有雲風篁這個堂妹做靠山,就算沒有,淳嘉看他才幹,以及沒有真正波及底層庶民,不過是黑吃黑了那些底子原本就不幹凈的大戶人家,也不會直接拿他怎麼樣。

少不得等人為他鞠躬盡瘁個十幾二十年的,沒什麼用處了,再翻舊賬。

貴妃就冷靜下來,說道:“本宮知道了,代本宮謝過殷尚書。”

見來人沒有離開的意思,微微挑眉,“還有什麼?”

“回娘娘的話,我家大人說,知道這些罪行原沒什麼大礙。”來人躊躇了下,低聲說道,“只怕毋須娘娘費心,就能善後。只是東宮一日未立,這些事情,未嘗不會成為一個破綻,還請娘娘早作計議才是。”

“而且,大人還有一句話,頗為躊躇。”

雲風篁詫異道:“殷尚書與本宮是多年的忘年交,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大人說,弗忘公子與阿狸公子年歲漸長,娘娘也該多扶持幾分了,沒必要一味的偏袒謝駙馬。畢竟駙馬這些年來夠打眼的了。”

倒也難怪殷衢會躊躇,畢竟雲風篁跟謝氏子弟是屬於謝氏內部的事情,他一個外人,暗示雲風篁往後多提攜親侄子,別再一味提拔謝無爭,甚至隱約還有讓她防着點謝無爭的意思,未免有着以疏間親的嫌疑。

“可是殷尚書還知道些什麼?”雲風篁聞言,下意識的皺眉,但很快舒緩下來,柔聲問道,“儘管說就是了,殷尚書終歸是為本宮好的,本宮難道還不相信他么?”

只要七皇子需要她一日,殷衢就是可以信任的。

而且兩個親侄子漸漸長大

,就是沒人提起來,雲風篁接下來肯定也會朝謝弗忘跟謝狸傾斜扶持。

到底這倆兄弟才是他們四房的子嗣。

來人膝行上前,低聲說道:“回娘娘的話,殷尚書查看顧氏口供,顧氏這些年來對謝駙馬盯得非常緊,發現謝駙馬對謝氏主支殘存的子弟女子,幾乎沒有任何提攜照顧。反倒是對與謝氏近支沒多少瓜葛的一些遠支,甚至外人,頗為籠絡……就是對弗忘公子跟阿狸公子,仔細分析,也都是面上情,實際上沒有多少深刻的輔佐跟謀劃。”

“甚至在外也從來不提兩位公子。”

“以至於跟着謝駙馬的一干人,只認謝駙馬一個,對娘娘都隔了一層,遑論對兩位公子盡忠了。”

雲風篁皺起眉。

片刻,才緩聲說道:“本宮曉得了,多謝殷尚書,本宮會同駙馬詢問的。”

等這人告退下去,貴妃才轉頭看向身側的陳兢:“他說的是真是假?”

“娘娘恕罪。”陳兢一頭是汗的跪下來請罪,“奴婢無能,並沒有發現這些……奴婢這就讓人去辦!”

清人等近侍則擔憂的勸雲風篁息怒:“自從謝氏凋敝之後,二十一公子便與娘娘相依為命,決計不會故意如此的,這其中莫不是有什麼誤會?”

雲風篁沒生氣,說到底,謝無爭跟她的感情,也不過是謝氏覆滅之後才親近起來的。

在之前,這堂哥固然血緣不遠,在她眼裡也不過是顆棋子罷了。

謝細雨那幾個一母同胞一起長大的兄長,才是她眼裡真正的自己人……那也沒有她自己重要呢!

早兩年她跟謝無爭抱頭痛哭之際,都還惦記着更要好好教導謝弗忘跟謝狸這倆碩果僅存的侄子,往後重振謝氏的希望,很大程度上是寄托在這倆親侄子身上,而不是隔房的謝無爭的。

要是謝細雨背地裡防着她、她可能還會勃然大怒。

但謝無爭……

雲風篁對他感情也就那麼回事,這兩年的親近,其實更多的,是同病相憐之下的互相扶持。

論到純粹的情分,卻差遠了。

故此這會兒雖然冷着臉,卻沒什麼震怒的意思,只淡淡說道:“是不是誤會等咱們的人查了過來就知道了。只不過殷衢也不傻,他跟本宮聯手多年,到底只是為了小七考慮,而不是為了本宮!故此,除非他覺得可能會妨礙到小七,不然決計不會多嘴的……這事兒,八成是真的。”

近侍們其實頗為震驚,畢竟這些年下來,謝無爭對於浣花殿來說,是妥妥的自己人了。

誰知道竟然會背着雲風篁做小動作?

甚至還做的那樣隱蔽,要不是貴妃連過個年的功夫都不肯等,一定要在年前將顧氏送下去,只怕到現在都被蒙在鼓裡!

“娘娘,您還記得早先您才提攜家裡的時候,三房跟五房說過的話么?”清人想了想,將其他人打發出去,同雲風篁低聲說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家裡人多口雜,總有些人,哪怕知道利害,也難免心生嫉恨……興許駙馬不是故意這麼做的,不過是迫不得已?”

雲風篁看着她,平靜道:“他不肯提攜主支殘存之人,本宮可以理解。但,不叫弗忘跟狸兒在外頭被人知曉,說沒有私心,講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