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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謝無爭出宮之後的第二日,就遣了一個眼生的女婢進宮來,說是給貴妃送些底下人從北地帶來的土產。

貴妃同遂安駙馬作為嫡親堂兄妹,來往是尋常事,遑論謝氏覆滅之後,兄妹關係更是親近,故此誰都沒起疑心,就這麼順順利利的將人帶到了浣花殿。

殿上,雲風篁端着茶碗,慢條斯理的打量着底下的人。

這女婢瞧着年紀比較長了,三十來歲的樣子,但還梳着未嫁的髮式,容貌只能說端正白凈,算不得美貌。

低眉順眼的,看起來很是老實的樣子。

她入內後,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將作為掩護帶進來的土產交給了貴妃左右,這才說道:“婢子紀勤,忝為紀氏家生子,奉命伺候駙馬已有十年。”

“十年啊?”雲風篁算了算,說道,“本宮入宮十三年,而同年駙馬就到了帝京備考,這麼說,你是後來才去他跟前的?”

“是。”紀勤坦然說道,“畢竟當時娘娘風頭正盛,謝氏諸子弟,雖然加起來都不及娘娘一個人驚才絕艷,然而水漲船高,駙馬他們初入帝京時,哪個不是被四面八方看着?那會兒,塞人到駙馬他們身邊,倒是不難,卻難以瞞過其他人,尤其是陛下跟娘娘的耳目。主家當權多年,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三年之後,淳嘉十年的時候,娘娘於宮中地位穩固,駙馬跟長公主的婚事也已經定下來,這時候,駙馬跟前添兩個伺候的人,誰會在意呢?”

“就算有人覺得婢子這些人格外得力,也會想到娘娘頭上,而不會考慮紀氏。”

“畢竟娘娘只是短暫的給元後辦事罷了,後來轉投陛下,更是不遺餘力的踩着紀氏……誰會想到,紀氏最要緊的一批人,都在駙馬的鞍前馬後?”

雲風篁點着頭,說道:“高門望族,果然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哪!燈下黑這一手,是本宮疏忽了。”

“娘娘何必妄自菲薄?”紀勤卻搖着頭,說道,“娘娘雖然是女流,才幹城府,卻是主家上下,都深為欽佩的。否則,當初主家自覺大廈將傾,也不至於偏偏選中了娘娘,作為主家向皇家討個公道的渠道了。”

“若非娘娘這些年來一直牢牢把握着盛寵,又彈壓得顧氏等與後宮有着千絲萬縷的權貴抬不起頭來,婢子們這些人,首先就不可能隱藏的這樣好,以至於連皇城司都一無所知!”

“其次婢子們平常行事,更不可能有打着娘娘旗號來的迅捷順利。”

“主家當年棋差一着,選了當今承位,為孝宗嗣子。”

“以至於有了傾覆之禍!”

“但在危急關頭,到底還是眼光毒辣了

一回。”

“選中的娘娘您卻是一等一的高手。”

“故此請娘娘莫要懊惱生氣,以娘娘的年歲出身,相比主家的底蘊與人數年歲,何啻天壤之別?”

“說到底,這是主家以有心算無心,趁了娘娘羽翼尚未豐滿之前的手忙腳亂之危。若非娘娘當時在家世上吃虧太多,急着抬舉娘家兄弟,又因為娘家兄弟沒有一個能比您自己才幹十分之一的,主家的算計,也未必能成功。”

“娘娘的才華,娘娘的手段,娘娘的能力,都是主家推崇備至的。”

她溫和道,“是故這些年以來,主家殘留宮闈的一些人,無不想方設法,為娘娘效勞……只是娘娘自身就是個乾脆爽利的,只怕並未有着察覺?”

“……”雲風篁眯着眼,盯着她看了會兒,方才緩緩說道,“本宮這兩年行事的確順利得很,甚至包括此番廢后,都波瀾不驚。本宮還道是自己否極泰來,合著是你們在從中襄助么?”

“娘娘容稟,紀氏畢竟出過三位皇后。”紀勤平靜道,“就算紀氏傾覆之後,前朝後宮都經歷了大清洗,且不止一次。可當年,紀氏把持朝政多年的情況下,還有翼國公這等人,堅持忠誠於陛下……紀氏再不好,能夠當權三朝,自然也有着過人之處,教一些人,粉身碎骨,也要追隨。不是么?當然了,婢子說這些,也不是想要娘娘承情,畢竟以娘娘的手段,哪怕沒有婢子們順水推舟,想做的事情,遲早也能成功。”

她緩緩的說道,“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娘娘這樣,心狠到先後拿出自己的生育能力、性命、乃至於親生骨肉當做籌碼來行苦肉計的。”

雲風篁聽着這石破天驚的一句,卻面色不變,只緩緩道:“比起勾心鬥角,本宮到底只是後輩。紀氏不愧是名門望族,早在十三年前,竟然就看中了當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宮闈傾軋里活下來的本宮……只是本宮十分好奇:既然你們當時就覺得陛下不會放過你們,卻做什麼還是一步步敗落?到底是主持三朝的頂尖貴胄之家,竟然如此不中用么?”

“哦,本宮說錯了,你們提前就打了本宮堂哥的主意,卻彷彿篤定紀氏會落敗一樣。”

“但是為什麼呢?”

“就算那會兒陛下已經親政了,可是,紀氏仍舊於前朝後宮,有着相當的權勢地位不是么?”

“當時連陛下都不敢篤定他一定會贏……”

“紀氏,又怎麼知道,自己輸定了?”

“是被陛下拿住了什麼把柄么?”

“但把柄如何比得過權勢地位?哪怕孝宗之死有着紀氏的手筆在裡面,紀氏也不是不能狡辯跟否

認……究竟是什麼,讓偌大紀氏,在家族還鼎盛的時候,在三位鳳主都高踞鳳座的時候,卻覺得生機渺茫,甚至只能寄希望於本宮這個當時剛剛入宮、才靠着自服絕子葯栽贓紀暮紫才能受冊為婕妤的小小妃子?!”

紀勤面上閃過一抹沉重,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道:“娘娘是聰明人,如今既然攤牌了,婢子便直言了:主家與娘娘之間,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恩怨。且不說當初私下裡還有幾番合作,就是此刻,也是……”

“等等!”雲風篁叫住了她,和聲道,“你說當年沒什麼恩怨,也還罷了,如今沒什麼恩怨?那我謝氏上下幾百條人命,難道是氣運不佳才死的?”

她倒也不是相信謝無爭,只是從利益角度考慮,謝氏既然掌握了謝無爭,那肯定得想法子讓謝無爭的地位,躍居諸兄弟之上。

但單憑駙馬的身份,卻仍舊無法越過雲風篁一母同胞的諸多兄弟子侄。

更何況,謝蹇跟江氏這對做父母的在,哪怕雲風篁覺得謝無爭更有才幹更值得栽培,看父母面子,聽着父母勸說請求,那也不可能不朝親哥跟親侄子們傾斜資源。

畢竟她又不是爹不疼娘不愛的雲卿縵,自小兒錦衣玉食寵愛有加的,但凡是個人,再怎麼自私,終究對家人還是有着情分的。

而這些都是謝無爭這個從前跟她並不熟悉的堂哥無法比擬的。

故此紀氏有足夠的理由跟動機,覆滅謝氏。

紀勤緩聲說道:“娘娘,這件事情,若是婢子說,不是紀氏所為,想必您也不相信。只是請娘娘想想,既然以您的聰慧,當年也沒想到,主家會派人說服您的堂哥,卻何必要多此一舉的謀害謝氏上下,從而同您結下萬世難解之仇?還是您當真覺得,您的堂哥禁不起誘惑,您的同母兄長,乃至於嫡親嫂子、親侄子親侄女們,就全部都一心一意向著您,沒法被主家說服么?何況,以主家的能力,並不難叫他們相信,跟主家合作,且瞞着您,也是為了您好!”

“畢竟恕婢子直言:謝氏上下三代,鍾靈毓秀皆在娘娘一身。”

“除了娘娘之外,其餘人等,都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雲風篁看着她,沒動怒,也沒說話。

紀勤略略停頓了片刻,就繼續說了下去:“駙馬只是主家當時的目標之一,還有一位,想必娘娘這會兒也是心裡有數了,便是您的一母同胞的十八哥,謝細雨公子。”

“那是跟娘娘關係最要好的兄弟,又是一母同胞,於情於理,他但凡活着,謝氏就算依舊太平無事,又有幾個子侄兄弟,在您跟前,能夠越過他跟他的嫡子去?”

貴妃沉默着,這是實話,謝細雨……她幼時一起長大來往最多的嫡親兄弟。

就算他犯下大錯去了,還留下偌大-麻煩給她。

但她回想起來,痛恨歸痛恨,怨懟歸怨懟,當初哪怕有一線希望救下他,她還是不忍心看他去死的。

這兄弟說到底是蠢了點,可再蠢也是親兄弟。

謝無爭完全不能比。

“那十八哥卻為何會身敗名裂,連個嫡子都沒留下來?”貴妃皺起眉,心念轉了轉,露出些許希望與期待,“本宮聽說,駙馬同紀氏女有諸子嗣,謝弗忘就是其中之一!那十八哥……可曾在你們那邊,留下一子半女?”

紀勤沒想到她會聯想到這個,怔忪了下,倒有些遺憾,搖頭說道:“十八公子與駙馬不同,駙馬與您關係疏遠,又不甘心大房被壓下去,野心勃勃之餘,”

就算他犯下大錯去了,還留下偌大-麻煩給她。

但她回想起來,痛恨歸痛恨,怨懟歸怨懟,當初哪怕有一線希望救下他,她還是不忍心看他去死的。

這兄弟說到底是蠢了點,可再蠢也是親兄弟。

謝無爭完全不能比。

“那十八哥卻為何會身敗名裂,連個嫡子都沒留下來?”貴妃皺起眉,心念轉了轉,露出些許希望與期待,“本宮聽說,駙馬同紀氏女有諸子嗣,謝弗忘就是其中之一!那十八哥……可曾在你們那邊,留下一子半女?”

紀勤沒想到她會聯想到這個,怔忪了下,倒有些遺憾,搖頭說道:“十八公子與駙馬不同,駙馬與您關係疏遠,又不甘心大房被壓下去,野心勃勃之餘,”

謝弗忘就是其中之一!那十八哥……可曾在你們那邊,留下一子半女?”

紀勤沒想到她會聯想到這個,怔忪了下,倒有些遺憾,搖頭說道:“十八公子與駙馬不同,駙馬與您關係疏遠,又不甘心大房被壓下去,野心勃勃之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