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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風篁再到醒心堂,敏感的察覺到此處氣氛緊張了許多。

這讓她心頭也不禁沉了沉,淳嘉不是新君,也不是少主,十五踐祚,二十三親政,如今正是他最為燦爛的年歲,足夠的成熟老練,也足夠的穩重。

儘管此番驚變出乎了差不多所有人意料,但前朝後宮都堅定的相信他能夠應付。

但茂王的潛逃,初戰的失利,以及此番太子的遇刺跟禁軍的變故……一系列的打擊,仍舊不可避免的讓大家心生疑慮了。

“陛下,太子可還好么?”因為皇帝正跟臣子交代事情,她在偏廳等了會兒才能入內,裡頭淳嘉正捏着額角,罕見的流露出乏色。

雲風篁福了福,上去幫他揉着,輕聲問,“都是些居心叵測的亂臣賊子,清者自清,天下人會明白的。”

淳嘉閉着眼,緩聲說道:“沒有性命之憂,不過似乎受驚不輕……他到底年紀小些,沒見過這些陣仗,嚇着了。朕才讓人給他賜了安神湯,但望他緩個幾日好些罷。”

公襄秉年紀是不大,但要說沒見過這陣仗嚇着了,雲風篁一百個不相信。

就不說這小東西這些年來的蟄伏,可沒少被磋磨。

就說當初宮變之際,公襄秉又不是沒落地,怎麼就沒經歷過?

遇刺只是他一個人遇刺,若是宮變成功,他這個皇子就算當時太平無事,事後也少不得倒霉!

當時皇后自顧不暇,護着崇信王跟十二皇子都來不及呢,哪裡來的功夫心疼他?

怎麼沒見公襄秉當時哭哭啼啼的膽怯呢?

雲風篁心說這小子八成是裝的,就是為了博取皇帝的憐惜。

這時機掐的也是恰到好處,畢竟是太子了,不是尋常皇子,平素又不得淳嘉喜愛。若是尋常時候表現軟弱,皇帝少不得失望,失了聖心,公襄秉哪裡還有好日子過。

但這回卻不一樣,這是他隨聖駕回去帝京路上出的事情,皇帝雖然安然無恙,肯定也是一肚子的火,這會兒看着儲君遇刺受傷,才十五歲的繼承人驚懼些,多少是他庇護不周,愧疚之餘,可不是就心疼了?

“果然這小東西一個看不住,花樣就多了。”雲風篁心下暗惱,“陛下原本對他只是欣賞才情心性,要說父子情份,卻沒多少,至少目前沒多少。可他這見縫插針的賣慘,再來個幾次,又時常相處着,親生父子,要說隔閡也就那麼回事,天長地久之後,陛下豈能對他不用心?”

到時候,公襄秉的儲君之位,越發的難以動搖!

她心下焦急,面上卻不露聲色,還跟着嘆口氣,說道:“這起子賊子真是喪心病狂!萬幸列祖列宗庇佑,陛下跟太子都是有驚無險,不然這滿宮的人也不知道要怎麼辦?”

又問太子那邊東西是否齊全,“妾身讓人送些藥材過去罷,東西都教東宮那邊伺候的太醫看過再送入,免得太子不放心。”

“你是他母后,關心他也是人之常情,哪裡這許多防備?”淳嘉眉頭鬆開了些,雖然也知道皇后這不過場面話,只怕心裡還覺得太子怎麼沒幹脆當場暴斃,但他也不想戳穿,左右沒意外的話,他一時半會不會駕崩,慢慢兒給這母子倆調解着罷。

皇帝也不是不清楚,雲風篁跟公襄秉之間的矛盾很難調和,但當局者迷,他既不想放棄欣賞的國朝繼承人,也不想喜愛的皇后沒個好下場,也只能硬着頭皮從中勸和了。

此刻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又問雲風篁這兩日行宮如何。

“宮裡倒是沒什麼事兒。”雲風篁心說有的話本宮這會兒也不說,不然你一走就出事,顯得本宮多無能?

她緩聲道,“倒是妾身之前去給皇祖母請安,蒙她老人家恩典,說是茂王這般顛倒黑白委實罪不可恕,原本皇祖母她老人家是要親自出面呵斥這亂臣賊子的。只是您也知道,皇祖母近來鳳體違和,就讓妾身代擬懿旨,傳詔天下,以正視聽!”

“有勞阿篁了。”淳嘉微微頷首,並不意外雲風篁能讓太皇太后鬆口。

不過他對這種懿旨能夠達到的效果也不是很在意,畢竟兵燹既起,太皇太后的身份也不太好使了。

尤其神宗遺詔里明確了太皇太后並非孝宗生母,孝宗根本就是抱養的消息,老實說,如今相信遺詔的人,對太皇太后也是充滿了懷疑的。

畢竟太皇太后生沒生皇嗣,她自己心裡沒數?

明知道孝宗並非皇家血脈,卻任憑這假兒子當了這許多年的天子,受萬民敬仰滿朝跪拜,是何居心?

再結合孝宗元後是太皇太后的嫡親侄女,紀氏更是在孝宗一朝權傾朝野……

太皇太后一點兒不清白,也沒法清白。

眼下她神宗元後的身份用途實在大打折扣,這也是淳嘉從起初就沒去找太皇太后出面的緣故。

他看得很清楚,這種事情,只能靠刀兵來理論出對錯。

但皇后人在深宮,既然出了力,總也要勉勵幾分。

兩人說了會兒話之後,雲風篁看他還有事兒要忙碌,也就告退了。

心事重重的回到蘭舟夜雨閣,左右見狀,低聲安慰道:“娘娘莫要多想了,陛下英明神武,必然能夠順利平叛的。”

朝廷在太子遇刺後,沒怎麼調查就將罪名按在了茂王等藩王頭上,正式宣布他們是反賊。

同時號召天下人共擊之。

當然茂王那邊也沒客氣,非但一口否認了對聖駕跟太子的刺殺,還認為這是朝廷,不,是淳嘉自導自演,目的就是為了混淆是非。

他們以神宗遺詔為憑證,堅持淳嘉父子才是竊據帝位的賊子,同樣號召天下人共擊之。

如今天下人說實話都比較迷惘……

不是沒有人願意按劍而起,為王先驅,上陣殺敵,關鍵是,雙方都聲稱自己才是正統,對方是反賊,這……萬一選錯了,反而幫了亂臣賊子呢?

就很茫然。

也不止天下人,甚至在禁軍乃至於邊軍之中,都有點不知所措。

“但願吧。”雲風篁想到這些,不禁嘆口氣,說道,“着猛兒入宮,本宮要代太皇太后擬旨。”

謝猛書法頗有些天賦,故此雲風篁這些年來重要的文書,都讓她代筆。

受冊為後之後,更是直接任命這侄女為中宮女官,平素也不打擾小夫妻倆過日子,遇着需要動用筆墨的時候,便召了她來服侍筆墨。

這日謝猛接了消息,便入宮來見姑姑。

“姑姑,我前兩日見了祖母,祖母問了我許多夫君的事情。”謝猛從前跟江氏也是十分熟絡的,但畢竟江氏失蹤多年,她是雲風篁跟前長大的,卻與姑姑更親近。

此刻一面研墨,一面就順嘴稟告道,“好些細節還來回盤問,我都跟祖母說了。”

“說了就說了。”雲風篁心不在焉道,“你祖母難道還會害咱們?”

謝猛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好奇祖母怎麼忽然問起這些來了?”

“你祖母自然有她的用意。”雲風篁心說親娘被拘在京畿別院,雖然對於外界的消息,不至於完全斷絕,但許多細緻的地方,肯定不是很了解,這會兒總算恢復自由,豈能不加倍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