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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年的時候,雲風篁就跟皇后商議過,要趁避暑之際,舉辦一場宴飲,好為皇嗣們物色合適的配偶。

這會兒雖然避暑才開始,但畢竟茲事體大,關心的人不在少數,再加上近日無事,大家閑得很,不免就想着先辦起來。

德妃就帶着三皇女登門,委婉同雲風篁表達了這意思:“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起子人來宮裡赴宴,但凡不是傻的,裝也要裝出點兒樣子來不是?到時候又哪裡知道真正的好壞了?若說平時探訪打聽,俗話講家醜不可外揚,只怕能夠被聽到的,也未必是真話。所以妹妹想着,不如過兩日就設個席,趁着如今避暑不那麼忙,隔三差五着他們來上幾趟。如此看多了,不怕那有問題的,不露出馬腳。”

雲風篁覺得她也太急了:“秞兒上頭也就兩個姐姐,還怕陛下不上心嗎?宮裡終究是皇子多皇女少。”

但德妃覺得淳嘉還真不會上心,畢竟她在淳嘉跟前還有些體面寵愛,但膝下這個女兒性-子怯懦,全不似貴妃跟前的昭慶,看到淳嘉就害怕。

小時候還能說小女孩子膽子小點兒也是尋常。

如今長成半大孩子了,卻還是到處避着親爹,看到皇帝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倘若淳嘉就這麼一個女兒,興許還能生出幾分憐愛來,甚至得空要弄清楚她做什麼害怕自己……明明淳嘉從來沒凶過這三皇女。

但天子膝下皇女說是少,卻也有十來個。

五年前麗婕妤生了十皇女,這五年里,幾位宮嬪也陸續生兒育女……

這樣的子嗣規模之下,再加上昭慶公主是出了名的醋罈子,連一起長大的兄長秦王的醋都要喝,遑論其他弟弟妹妹了。

總之淳嘉對於三皇女懼怕自己,雖然納悶,卻壓根無暇也懶得深究。

反正長女又漂亮又可愛又黏人又聰慧,已經充分滿足了他對女兒的需求。

其他女兒不樂意跟他親近,那就不親近好了。

還幫他省了安撫嫉妒心強烈的長女的功夫。

故此三皇女迄今還沒德妃這個親娘在皇帝跟前有存在感。

宮妃拿賞賜,德妃次次有份。

淳嘉給兒女東西,要沒雲風篁提醒,三皇女一準沒份。

“皇女說是少,也有十來個。”德妃此刻就嘆口氣,說道,“姐姐是知道秞兒那性-子的,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也幸虧妹妹是她親娘。不然,就她那性-子,十有八-九妹妹要被懷疑虧待皇女!從小到大,教也教了,寵也是寵得緊,妹妹也是納悶,怎麼這孩子就是立不起來?您說她怕其他人也還罷了,到底只是個女孩子。可怎麼會怕陛下呢?陛下明明對她不壞,那是重話都沒說過一句的!像昭慶,從前淘氣,還被陛下嚇唬過呢,這會兒還不是同陛下親親熱熱的?這才是真正父女的樣子。秞兒……唉!”

貴妃除了自己跟前的皇嗣,最熟悉的就是公襄秞這三皇女了。

自然也明白這位皇女自來畏懼淳嘉,不過因為不是自己養着的,她也沒多管。

此刻聽了德妃的訴苦,方才道:“興許秞兒就是這不愛跟她父皇親近的性-子罷,她不是跟你很親么?有些孩子就是只親娘不親爹的,這也沒法子。索性到底是陛下的親生骨肉,陛下還能不管?”

德妃嘆道:“小時候也還罷了,如今都這麼大了,還不懂事。”

作為皇嗣跟娘再親有什麼用?

為娘到底只是個妃子而已!

你就是裝,也裝出點兒對你親爹的感情,好讓他替你操心啊!

這一點德妃是真正羨慕雲風篁,跟前的皇嗣有一個算一個,就沒有一個對淳嘉敬而遠之的。

像昭慶公主,像晉王,被淳嘉呵斥過不是兩三次了,抹着眼淚走開,轉頭又同親爹嘻嘻哈哈……德妃好歹服侍了淳嘉這許多年,心裡哪裡沒數,天子罵歸罵,說歸說,心裡必然也是覺得,只有這樣的孩子,才是真正拿他當爹看。

真正打從心底里親近他?

德妃十萬分希望三皇女也能如此,問題是女兒不配合,她也沒法子。

這會兒拉着貴妃傾訴了一番教養這女兒的難處,又想到了早夭的兒子,禁不住落下淚來,道:“當年膝下空虛的時候,見天想着有個孩子就好了。那時候年輕啊,以為有個孩子就再也沒有煩惱了。誰知道,有了孩子之後,煩惱才開始。姐姐你說秞兒這會兒就這樣怯生生的樣子,全然不似皇女。往後下降,便是駙馬苛刻她,妹妹真擔心,她連回宮來同咱們訴苦都不會。”

“孩子這性-子,能怎麼辦呢?”雲風篁嘆口氣,“要麼你給她栽培幾個得用的人手,往後陪嫁罷。如此她受了委屈自己不說,你好歹也能有個人通風報信。”

“也只能這樣了。”德妃鬱悶的說道,“故此妹妹想着,一定要給她找個寬厚老實的,便是出身差一點也沒什麼。”

她兒子夭折在天花里,跟前就這麼個女兒了,真正是費盡心思為三皇女着想。

無奈這女兒的本性限制了她的發揮。

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就三皇女這性-子,強行給她找個人中龍鳳……未必是好事。

“這樣的人選多得是。”雲風篁安慰道,“你想想看那些大家子裡頭,出挑的子弟畢竟一直是少數。大部分還是幼承庭訓但限於資質的平庸之輩。這起子人多的很,從裡頭挑個本性敦厚的,必然不難。再說秞兒的身份姿容,也由不得他們不恭敬對待。如今可不是先帝那會兒,皇家衰微,需要看外人臉色。堂堂金枝玉葉,便是自己軟和些,誰敢欺負她,真以為公襄氏是好說話的?”

聲音一低,“你想想之前皇后被趕回家那侄女兒,陛下雖然政務繁忙,無暇顧忌每個兒女,但到底是親生骨肉,怎麼可能任憑外人欺負?”

尤其淳嘉自己才登基的時候就吃過外戚當權的虧,心裡最恨的就是外人凌駕公襄氏的血脈之上了。

德妃想想也是,倒是放鬆了許多。

她不那麼操心三皇女的將來了,倒是興緻勃勃的問起了昭慶的婚事:“連妹妹這兒都被好些人請託了,說想讓家裡子弟給姐姐瞧一瞧……瞧不上也沒什麼,只是家裡子弟但凡見過昭慶的,都想有個機會能夠給娘娘看一下。若是機會都沒有,那是真正遺憾萬分了。”

雲風篁想到之前淳嘉的拒絕,笑容就不是很濃重,只淡淡說道:“你是知道的,本宮跟前如今雖然還有二皇女九皇女,但女兒裡頭,還是昭慶最得本宮心意。她又是個嬌縱的性-子,這駙馬人選,總要她自己喜歡才是。其他的,到時候再說罷。到底這孩子自己有主意,也大了,本宮卻不想太勉強她。”

當然這話也就是說給外人聽聽。

深得上意的皇長女,而且姿容絕世,才十三就傾倒無數權貴子弟……這麼好的籌碼,雲風篁怎麼可能成全昭慶公主的“自己喜歡”?

這女兒喜歡的人選同她利益一致,她倒是樂意順水推舟做個好人。

要是不一致,那對不起,她敏貴妃可不是靠運氣走到今日的,有的是法子拆鴛鴦!

左右如今昭慶還沒愛上不該愛的人,貴妃就大大方方做慈母,正色道,“本宮在這宮裡辛辛苦苦這許多年,謀取到如今的地位權勢,圖什麼?不就是為了膝下子嗣能夠過的開心自在些?若是不能夠護着他們,本宮這些年來的努力,又還有什麼意義?”

這話聽得德妃肅然起敬,忍不住說道:“妹妹說句誅心之語:當年看姐姐對昭慶他們幾個視若己出,還以為只是做給陛下看的,如今才知道,姐姐真正刀子嘴豆腐心,對這幾個孩子,實在是掏心掏肺了!”

雲風篁毫不臉紅,坦然說道:“自古生恩沒有養恩大,就算不是本宮親生,從小養到現在,跟親生的還有什麼兩樣呢?”

她這兒高談闊論完了送走德妃,轉頭就想起來一事,召了陳兢到跟前問,“善淵觀那邊,如今可有什麼消息?”

“回娘娘的話,錢氏母女這會兒已經反目成仇。”陳兢聞言說道,“甚至住都不肯住一個地方了,甚至還拉攏觀中之人,互相攻訐……杜嵐谷在外頭聽到這些消息,一個頭兩個大,為此奔波了許久,只是善淵觀不接待男客,根本不容他入內,只能通過下人轉達消息,如此,勸和的效果極為微弱。杜嵐谷昨兒個還悄悄去送了趟東西……”

雲風篁心情不太好,說道:“這錢氏母女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她們去道觀修行打探消息,結果盡忙着自己掐了?本宮是讓她們去演鬧劇的么!簡直混賬!”

陳兢正待說什麼,又聽貴妃問,“對了,陛下賞給那姓杜的幾個宮婢如今怎麼樣了?”

“那杜嵐谷將人安排在偏僻的院子里,卻一直沒怎麼理會。”陳兢輕聲說道,“他約莫也是怕後宅起火。”

主僕一早分析過杜嵐谷這個人,其對於財色酒氣興趣都不大,倒是一門心思做個流芳後世的能臣。

又不是不明白雲風篁將他妻女打發走、卻攛掇皇帝賞賜美貌宮婢的險惡用心,不去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可由不得他。”只是雲風篁可不是善茬,聞言冷笑了一聲,說道,“同錢氏母女說一聲,就說那些宮婢里有兩個已經懷孕了。若是她們還不老實點兒,按照本宮的要求去做……指不定那兩個宮婢生下來男嗣,杜嵐谷再怎麼情深義重,還能對親生骨肉下毒手不成?!到時候,杜氏後宅會得如何,讓她們自己想!”

“宮婢如今都是一個來月的身孕,若是她們不快點兒,等到孩子落了地,便是本宮願意給她們行方便,杜嵐谷指不定也要心疼了!”

雖然真正的秘密不指望錢氏母女有那份明察秋毫的本事,但這母女幾個情急之下鬧騰起來,她真正的心腹,行事也更方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