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很不講道理，且死板而機械，就跟固定了程序的機器人似的，按照現有的規律無限循環——這幾乎算是修士之間的共識，也是基礎知識。
其中的恩也好，大災也罷，最多也不過十中佔九，於黑於白之中都餘存下一線的轉機，使得這命術與未來都給攪成了一團渾濁的漿糊。古往今來，自命不凡者數不勝數，而這些妄圖窺探命者，皆是拾得滿手的污物，最後黯然傷神。
這事張傑也跟江淮子提過一嘴，二人雖是閑聊，但江淮子也不敢胡——要是把張傑給教歪了，這風險夢庄可承擔不起。老頭子為了這事也沒少費心思，當時還細細琢磨了一晚上，直到第二才給張傑回了一句，算是徹底絕了他那‘預知未來’的念頭。
但凡能撥雲見日者，須得仙人之軀，通達之根！二者缺其一，不可為也。
而這也是張傑如此震驚的原因，老頭可以是現存於世年紀最大的修士了吧？就這活化石都放話了，不是生地養的陸地神仙，誰都看不穿這道宿命！張傑自然對此深信不疑。以至於現在聽了呈局長的描述，張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如果要把這未來的走向比喻成一條渾濁的長江，而這觀星閣估計就得是一群摸清了某種規律的慣犯，閉着眼睛一口氣扎進水裡去，隨手抓兩圈就能把‘真象’給捏到手裡的狠人！
誠如呈夢瑩所言，這些個修士宗門組織既然能傳承至今，本就實屬不易。如今還能位列古術八大派之一的，有一個算一個，統統都不簡單。
不過到這兒，張傑卻又不由得動起了歪心思，悄悄地對呈局長問道。
“這觀星閣既然這麼厲害，那像是鬥地主，鬥牛，麻將啥的不是穩贏一手？”
“何止啊！據觀星閣的門人基本都上賭場黑名單了，你敢現身人家就敢報警的那種……現在我是不太清楚，可在我師傅那會兒，觀星閣弟子的遊歷目的大多都是橫掃一家賭坊！至於賺來的嘛，則全都補貼給宗門所用。”
你還別，張傑這麼一聽倒是挺羨慕這觀星閣的。賭鬼什麼時代都不缺，就更別動不動就是皇家賭場美女荷官齊上陣的當代了，玩得花樣都比以前要翻上了好幾倍，只要你敢碰，就不怕你不上癮……
而這些錢財也不上什麼不當之物，畢竟比起賭鬼和賭場的自我消化，顯然不如給別人送去修建一下道觀，翻新幾個門牌要好。
呈局長這麼個嚴肅正經的人，眼下談到了錢財卻也依舊不能免俗，此時已然露出了一副憧憬的表情，半是感慨半是不甘地道。
“其他這些個宗門基本都不愁吃穿，御獸門的養殖基地紮根多年，早就成了氣候。就算那大山裡的馭靈門，也養的一手冬蟲夏草似的補物，就根本沒擔心過銷路！個個都有穩定的經濟來源，哪像我們夢庄，都幾百年過去了，還沒個自產自銷的產業鏈，整端着碗公家飯……”
一旁的侯雪峰聽得皺起了眉頭，一邊緩緩地踩下離合器，一邊插聲道。
“堂堂一代掌門，怎麼還起這些個喪氣話了？！傻大個你不想當這個話事人了就趕緊退下，我夢庄當下的確窘迫了一些，卻也有那寧折不彎的傲骨！”
侯雪峰話是一點都不留情面，呈夢瑩也不尷尬，當即咧嘴笑了笑，似乎一點都沒往心裡去。
“嘿，哪兒能呢。我這掌門少還能折騰個一兩百年，更別現在重回古術八大派，咱夢庄的壞日子也得到頭了。”
“而且也別看人家觀星閣厲害，就是修了這命術，才使得這一脈傳饒陽壽淺短。眼下都已經傳到十四代了啊……他們可是在清兵入關之時斷過一次傳承的，這些節點要是能連上了，估計現在少也得五十多代了吧。”
這倒是很明顯的缺點了，張傑在一旁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問題所在。比起呈夢瑩和侯雪峰這些動輒三四百起步的常規修士而言，觀星閣的子弟陽壽估計還不如一些長命的普通人，絕大多數怕是連三位數都爬不上去……光憑這一點，就得讓許多修士‘望術卻步’了。
若是沒有了超脫於常理的壽命，於修士而言同樣也是一種劫難。修術練法嚴格意義上也算是一種科研方向，若無壽命這一硬性條件，又有多少修士能過得這麼瀟洒？
古人亦云五十知命，其本質便是年近五十之人，多半已看到了自身的極限所在，明白自己還能做多少事——儘管還能回首過去，卻已無法展望未來。
像是觀星閣這般，一閉關，一睜眼，半輩子就過去了。
這還修啥啊？粗茶淡飯木板床的，難道還能比大魚大肉佳人相伴有意思不成？
想到這裡，張傑也是對這觀星閣頗具好福既已知曉這生死之限，卻依舊投身於這玄之又玄的命術之中，若是沒有看破這人世凡塵，又怎會有這般魄力？
侯雪峰只是冷哼了一聲，也沒有了繼續爭論的意思，反而又起了其他事來。
“你給張看得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之後都得在華山碰一碰，是草布麻繩還是金絲銀線，一看便知！當務之急還是得讓他去夢畫里走一趟，不然等下時間得趕不上，到時候你讓誰去堵缺口？”
“嗯？”
張傑頓時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還得進夢畫一趟？什麼意思？”
呈夢瑩的表情也有些恍然大悟，當即一反手，把腰間的鑰匙扣給整個扯了下來。
“就是讓你去夢畫里走一趟，從祖師爺手裡學一手秘法，方便等下封住那龍脈缺口。”
話音剛落，只見呈局長指尖輕佻，彈出了一個紫紅色的錦囊狀掛墜，另一隻手則當場掐了個法訣，也不見其他動作，那錦囊就已經飄在了空中，憑空吐出來一條人胳膊多長的畫捲來。
“你，這……？”
這玩意兒張傑還真是不陌生……赫然就是那藏在了辦公室的鎮派之寶，夢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