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看我的心胸了,我今有一首《卜算子》,你聽了,就能明白我心思了,”這蛆說道。
“不算子……?那算父么?”蒼蠅問道。
“你一天到晚不學點東西的么,詞牌名懂么?”這蛆頗為不滿。
“哦,我偶爾看過,忘了,你說來我聽,興許我能記得怎麼搞的,”這蒼蠅說道。
“你聽好了,”這蛆把頭一昂,身子足足長大了兩三公分,看上去,倒像是只毛蟲。
此蛆咳嗽了兩聲吟道:
“咳咳……卜算子,
咳咳……,詠廁。
溝內寡壁邊,孤身不道苦。
已是坑深獨自留,不見風和雨。
有意拔塵世,一任群蠅怒。
碎糞成泥施作粉,
唯有心如故。”
念完了該蛆頭一偏,兩眼中射出一道蛆光,他在等蒼蠅的反應。
這蒼蠅像其他所有的蒼蠅一樣,搓了搓前腿,“還有呢?”
“完了。”
“完了?”
“挺有意境的。”
“不錯。”
“就這一首么?”
“多了去了,我還有首《小秦王》,你要不要聽?”
“你念吧,我還有時間在這裡。”
“咳咳……”,這靈魂擺渡之蛆又清了清嗓子,“滴溜金眼身黃瑕,紫肉屯身劈兩叉。分明認得紅塵事,是非得辨黑白花。”
這蒼蠅聽了“噗嗤”一笑,兩條前腿一揚,上面居然有兩條小小的絲綢,這種東西我也會。
“你腿上是什麼?”白蛆問道。
“袖子。”
“袖子?”
“對啊。”
“蒼蠅還穿衣袖,真是衣冠禽獸。”白蛆笑道。
“白蛆哀談世愁,實在文蟲蓋臭。”蒼蠅正色道。
“喲,你也會做詩?”白蛆問道。
“此等小技,有誰不會,”蒼蠅笑道。
“你有何詩?念來我聽。”白蛆說道。
“我有一首調笑令,名為蠅袖。”
“講。”
“你且聽好了。”蒼蠅說道。
“洗蛆恭聽。”白蛆說道。
“蠅袖,蠅袖,
細振秋風故舊。
探查恭坑味樓,
傻蛆嘆胎錯投。
投錯,投錯
妄生白肉虛過。”
蒼蠅說完看了看白蛆,“這是不是你這一輩子的寫照啊?”
“你……,”白蛆聽了一愣。
“嘻嘻嘻嘻嘻嘻嘻,蒼蠅能行令,白蛆能念詩,這世道,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一個細細的笑聲從窗戶那傳來。
兩蟲一人抬頭一看,廁所北面的窗戶上,停了一隻蝴蝶。
“你是何蝶?”蒼蠅問道。
“我乃隨心所欲蝶,”蝴蝶笑道。
“隨心所欲?笑話,你有這個本事?”白蛆聽了當即妒從心來,它一聽到這蝴蝶有這個本事,立即火冒三丈。
“對呀,我就是來讓你難受的呀,嘿嘿嘿嘿嘿,”這蝴蝶笑道。
“你敢笑我等,難道你也會做詩行令?”白蛆問道。
“這調笑之令,我家蝶蝶都會,就連隔壁山頭的老田鼠胖黑豬、精雞蛤蟆瘦鼠狼也會,”蝴蝶笑道。
“念來聽聽,”蒼蠅和白蛆同聲叫道。
“調笑令.笑蝶”
笑蝶,笑蝶,
飛上草堂茅葉。
台前喜沐秋風,
笑看二蟲斗功。
功斗功斗,
蠅聲蛆語憨透。”
“哈哈哈哈哈,你這蝴蝶,倒還有些個才情。”那蒼蠅聽了一笑,它倒不是很生氣,周五蹲的腿都有些發了麻,自己卻聽得如墜雲霧之中,一時竟然連屁股都忘了擦。
門外一個老沉的聲音叫道:“我也來一首。”
周五都懵了,這廁所里,哪來的那麼多詩情畫意,這邊正納着悶,那邊卻先開口了:
“十拍子.破陣子。
竹枝綁上鐵竿,
翠葉褪後絲纏。
門外金鉤香人誘,
線上銀網臭蟲瞞。
紅塵自然安。
披甲兵逢蠅飛,
挂帥將遇蝶攔。
笑帶鐵桶通西北,
喜放清江潤東南。
紅光映藍山。”
三個蟲子聽了一愣,“誰啊?誰在那說話。”蒼蠅飛了起來看了看,沒有人。
周五忍不住問道:“這廁所邪門,哪來那麼多名堂,拉個屎還要聽詩,臭不可聞。”
“這裡不是廁所,乃是行令十拍陣。”那老沉的聲音說道。
周五聽了心裡一慌,推開門看了一眼,還是沒人。
那白蛆倒不在乎周五在不在,見半天沒人回答,立即得意的說道:“行令還布陣?現如今不流行這個了,都流行白話短文,嘿嘿,我就深明此道。”
“什麼短文?”蝴蝶問道。
“看我簡短的道理,是如何直指人心。”白蛆說道。
“講,”蒼蠅大喝一聲。
“一個深沉的人,必有一顆深沉的心,”白蛆故作深沉的說道。
“一個愚蠢的蛆,也藏了一個痴迷的魂,”蝴蝶笑道。“一個寂寞的蝶,追着撲街的花吻,”蒼蠅也跟着笑道。
“哼,誰要是口宣仁義,必將包藏禍心,”白蛆說道。
“哈,誰要是斷章取義,必將埋骨葬身。”螞蟻說道。
“嘻嘻嘻,誰要是搬弄是非,必將屍骨無存,”蝴蝶大笑道,“這種批語,誰不會啊。”
“膚淺……,不可理喻,”白蛆把臉一轉,沒有秀出風采,它它的自尊,傷得夠深,那蝴蝶輕輕一躍,從窗戶上飛走了。
一角陽光照了進來,蒼蠅看了臉色一變,“蛆寶,你這前後左右不停搖擺心,是不是也想像它一樣出去。”蒼蠅問道。
“誰?”
“剛才那隻蝴蝶。”
“哼,那不過是只短命的蟲子而已,有什麼好稀奇的,跑來故作瀟洒,他敢留下來跟我理論么?”白蛆說道。
“它不像你那麼貪香戀臭,”蒼蠅說道。
“可我不會前後左右到處搖擺。”
“你沒有么?”
“沒有。”
“你擺了,你的心跟着它飛走了。”
“不,我不是這種心思。”白蛆說道。
“你就是這種心思,以渡人苦海之名,行舉公利私之事,名為吶喊,實則泄憤。”蒼蠅說。
“我有什麼憤怒?”白蛆冷冷地說道。
“看似冷漠淡定,實則心恐神虛,你飛不出這裡,只有一個原因,”蒼蠅說道。
“我從來都不想出去。”白蛆說道。
“你想,只是你無能為力。你越討厭這裡,你就越要住在這裡;你越是惦記這裡,就越要死在這裡;你眼中所謂的醜陋,恰恰是你內心的痴迷。”白蛆聽了一陣沉默,一個煙頭滑落,擦過這蛆的身子,掉在了水裡。
“你走吧,現實的錘子,會將你砸的粉碎,我不需要你的教訓,也無需你來探望。收起你的假仁假義,和那狗屁陸小蠅一起意蠅天下去吧。
總有一天,你們會跪在現實的面前祈求我的真理,並要我對你們的靈魂給予神聖的洗禮”白蛆轉身一扭,要向另一道隔板爬去。
“把你困在這裡的,恰恰是你所盯住的東西。”蒼蠅說道。
“我在此一溝天下,從不會受困。”白蛆不服,扭頭說道。
“困住你的,就是你曾破滅的夢想。”蒼蠅說道。
“你已經着魔了,我的夢想怎會破滅?”白蛆扭頭一轉,指着坑旁一團密密麻麻的小白蛆,“你看看我的子孫們,他們全都在此,每一個都蛆志昂昂,精神飽滿。”白蛆說道。
“你的子孫會吃了你,如同你破滅的夢想一樣。你不但夢想破滅,既成不了魔也化不了蠅,更不用說是那隻蝴蝶,”蒼蠅說道。
“憑你們,能把我怎地?我一定將這廁中之事弄得天下皆知,”白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