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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也沒做錯。”

羅傑喃喃自語着,他就像瘋魔了般,這句話他重複了很久。

雨後的寒風還沒有散去,時不時墜下連綿的細絲,划過粗糙的金屬。

舊敦靈的冬季就要來了,誰也不清楚第一場雪會在何時降臨,將這城市拖入寒冷的深淵。

“這場戰爭持續太久了,而我們現在所做出的抉擇,與千百年前的,又有何區別呢?依舊是不斷地苟活、苟活,祈求着那麼一絲一毫的希望。

可希望真的降臨了嗎?誰又能給予我們希望呢?

什麼都沒有,都是徒勞的。”

羅傑感到胃部一陣翻滾,他嘔出大抹的鮮血,緊接着便是升騰的劇痛。

意識留下的傷疤映射在了肉體之上,瀕臨崩潰,即使被不可言述者影響,羅傑依舊不是艾德倫的對手,他是獵魔教團的教長、福音教會的教皇,又是最初的守望者。

他生來便是名強大的戰士,即使備受折磨與困擾,依舊如此強大。

羅傑在他面前的嘲笑都是強撐的,艾德倫完全有能力殺死他,但他調動全部的力量時,也將是不可言述者乘虛而入之時。

這是個陷阱,但艾德倫很警覺,至始至終都沒有踏入其中。

“總需要有人做出改變,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選擇擁抱偉大的升華呢?或許這才是人類註定的出路。”

羅傑好像是在對誰說話,看起來又像是在沒完沒了的自言自語。

意識渾噩,屬於“羅傑·科魯茲”的那部分早在很多年便受到了污染,他被歪曲、被揉碎,只留下殘破的意志,被黑暗支配着,做着最後的抵抗。

羅傑很清楚,自己早就死了,“羅傑·科魯茲”與“艾德倫·利維恩”都一樣,在很多年前,他們都死在了升華之井中,從其中走出的,只不過是具被驅使的亡魂罷了。

“總需要有人打破僵局,總需要有人做出改變。”

羅傑緩緩地握緊了拳頭,他試着站起來,但這裡的風很大,呼嘯而過,帶來凌冽的寒意。

宏偉的景色映入眼中,孤高的尖塔之上,聳立着模糊的身影。

“真美啊……”

俯視着舊敦靈,羅傑感嘆着。

他站在高聳的尖塔之上,這裡是舊敦靈的最高處,在這裡能輕易地縱觀舊敦靈的全貌,俯視着這座複雜精密的城市,而在羅傑身下便是凈除機關的核心。

破碎穹頂。

翻騰的雲海間,羅傑能看到潛行的鐵鯨,它們游弋着盤旋在舊敦靈的上空,投下輝光,注視着大地,觀察着其上的人與物。

“改變總是令人不安,但只要適應了就好,就像‘進化’,人類便是這樣不斷地進化,拋棄掉無用的,利用着所有可利用的工具。”羅傑說著發出令人戰慄的笑聲。

“這便是升格的前夜,人類偉大升華的第一步,或許……或許在這升華之中,自我意識,反而是需要被剔除的劣性呢?”

羅傑的眼白里出現了點點烏黑,就像滴入清水中的幽默,它開始擴散、侵染,黑暗不斷地蔓延,直到將整個眼白都塗抹成了絕對的漆黑。

沒有光能映亮,彷彿羅傑失去了雙眼般,只剩下了漆黑的眼眶,而這片深邃的黑暗的盡頭,便是那無光的深淵。

“我是正確的。”

羅傑起身,向前邁步,走到陡峭的邊緣。

“如果你們覺得我是錯誤的,那麼就殺了我,否定我。”

銳利黑甲將他包裹,增生的金屬硬質在手中構建出鋒利的長釘,羅傑縱身一躍,如同落下的雷霆。

……

“命令機械院,加快鎮暴者的武裝,所有進行了聖銀與逆模因加護的鎮暴者,都立刻安置到舊敦靈各處,等候待命。”

加雷斯在走廊間快步而過,身旁的人員聽從着他的指示,將一個又一個的命令分發至各個部門。

隨着命令的傳達,人員一個接着一個的離開,最後只剩下了加雷斯與身後的珀西瓦爾。

加雷斯雖然是騎士長,但實際上,由於長期駐守破碎穹頂的原因,他的職位要比其他騎士長都高出不少,可以說在亞瑟陣亡後,他便是凈除機關第二指揮官,坐陣破碎穹頂,繼續指揮着戰場。

因此珀西瓦爾也要跟在他的身後,等待着加雷斯的指令。

“各處哨站也進入備戰狀態,他們本身有着足夠的物資,一旦爆發妖魔潮,他們將負責收容市民以及建立陣地。”

珀西瓦爾跟在加雷斯的後方,手裡還拿着一沓文件,等待加雷斯的簽署。

“鉑金宮那邊怎麼樣?”加雷斯問道。

“女王表示聽從凈除機關的安排,以及不需要太多的防禦,甚至說我們可以完全拋棄鉑金宮,”珀西瓦爾回應着,“維多利亞家被王咒所困擾,本身便沒有多少人口,無需太過照顧。”

“嗯,那就將多餘的力量安置在中央火車站,我們要保證沒有妖魔能逃離舊敦靈。”

加雷斯也不在意,這種情況下,鉑金宮的存亡反而不重要了。

“不過這樣真的可以嗎?把整箇舊敦靈視為戰場?”

珀西瓦爾很是擔心,這座城市遍布着凈除機關的力量,但同樣,這裡也生活着數不清的市民,一旦戰鬥爆發,他們將難以倖免。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舊敦靈是被凈除機關紮根最深的城市,只有在這裡,我們擁有着極度完善的力量體系,也只有在這裡,這麼大的代價,才能誘惑到敵人的深入。

凈除機關、鉑金宮……我們將與舊敦靈共存亡。”

一場血腥的大戰在加雷斯的腦海里描繪着,舊敦靈陷入戰火之中,布滿血跡的鎮暴者疾行在城市之中,伴隨着漫天的烈火,鐵鯨一個接着一個地墜落,將萬千的妖魔燒得只剩軀殼。

他已經能嗅到空氣里瀰漫的血腥味,彷彿正有數不清的屍體倒在他的左右。

與其他人不同,加雷斯是土生土長的舊敦靈人,他對這裡的感情深厚,更不要說他長期駐守破碎穹頂,在這最高處,注視着這座城市不斷地變化着。

“啊……你看起來還真忙啊,有考慮過去地面看看嗎?”

珀西瓦爾隨意道,她是騎士長中最不正經的存在,總是說些莫名奇妙的話,好在沒有像洛倫佐那樣容易犯病,其他人對於她也蠻寬容的,就比如說加雷斯。

“地面?去地面幹嘛?”加雷斯腦子裡只有工作,不明白珀西瓦爾的意思。

珀西瓦爾看待他的目光怪怪的,然後忍不住問道。

“你有多久沒去過地面了?一年?還是兩年?”

“四年,”加雷斯回答道,“四年前我成為的騎士長,長期駐守在破碎穹頂。”

“四年!”

珀西瓦爾的聲音高了起來,“你就一直在這吃住?”

“不然呢?你知道條例,破碎穹頂的保密級別是最高,往返地面都需要進行審批的。”

“所以你就懶得回去?一懶就四年?”

加雷斯嘆氣,他說道,“指揮並調控整箇舊敦靈,可不是個輕鬆活,我離開萬一有什麼失控呢?”

“你還真是工作狂啊。”珀西瓦爾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

“只是敬職敬業。”

加雷斯放慢了腳步,路過窗戶時,望着雲霧中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