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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僵局是因為瓜子兒打開的,也是因為瓜子兒而結束的,因為他心不在焉吃最後一粒的時候被瓜子殼給卡着了,咳的是驚天動地,臉漲的通紅,慌的地下的人都在亂跑。

我張羅着讓人給他拍背灌水,咳到後來總算把那片殼給咳出來了。真不容易。

磨嘰着就到了晚省安的時候了,順治要去慈寧宮,我也就跟着一道兒去了。到了慈寧宮,孝庄太后那裡的小廚房正端了一盤子新蒸的餑餑,剛出籠的麵食聞着還真是香,幾碟又象點心又象零嘴兒的小菜,焦鹽羊肉脯,炒的又辣又香的野雞瓜子,還有樣野意的菜——麻油拌薺菜,鹵水豆腐皮兒,菜都家常,可做的味道是真不錯。太后的小廚房功力可以啊!我覺得比那一盤盤呈樣的御膳顯得可口多了。

孝庄太后看到我們一塊兒來,心情明顯是比早上好許多,招呼我們一起坐下吃點心。我吃了兩個餑餑,又扒了好多菜下肚。孝庄和福臨都沒我吃的香,肚子已經飽了,可是那個羊肉脯我還是捨不得放下,捏了一塊還想再捏一塊。

“行啦,你帶回去吃吧。”孝庄太后漱過口,拿着帕子擦嘴角,笑着說:“怎麼一來的時候,看着皇上的臉這麼紅呢?讓風呲着了?”

我笑:“不是,是我們剛才在乾清宮裡嗑瓜子兒來着,他讓瓜子殼兒卡了一下,臉是嗆紅的。”

孝庄太后也跟着笑,順治的臉可疑的又紅了。不過這次肯定不是嗆的。

“乾清宮裡暖和嗎?”這話是問我的。

“挺暖和的。”我想想又補充一句:“就是天天別忘了開窗戶換換氣兒,我覺得那屋裡有股氣味兒。”

孝庄太后點點頭,吩咐:“說給跟來的人記得,這話在理,屋裡總不透氣可不行。”

我們這麼坐着,順治皇帝說要走,我也起來告退。出了門我就和他不走一個方向了。這回他沒有再挽留,我就跟他意思意思彎彎腿,算是告別了。

側宮裡的人看我這會兒回去了,未免有些失望落空的惆悵,喜福就上來伺候我換衣服。外出旗裝的領子太嚴謹,穿着不是太舒服。我這側宮裡不來客不見人,進屋就可以換家常衣服。帶着小毛圍領的寬身兒旗袍,寬邊兒窄袖釘着小巧的貝殼扣子,外面套着雲肩罩褂。布料都是素色的,有點淺淺藍色的底上浮着一小枝一小枝的蘭花,看着就舒心。

“娘娘……回來啦?”

可不是廢話啊,我要沒回來你難道見着鬼了?

“在乾清宮……還順吧?”

這話問的真有藝術,我點個頭:“順啊。”

喜福就納悶了:“那娘娘怎麼回來的這麼早啊?”

鬧了半天是為這個,我笑笑:“在慈寧宮省完安,就順腿兒回來了唄。”

她嘖一聲,臉上露出又失望又惋異的神色。

難道這丫頭還想我不回來,去跟順治一塊兒過夜啊?切,小小年紀一腦門子不純潔思想。

“啊,是了,娘娘走後太后讓人送來了一匹緞子。”

嗯?

我愣了一下:“什麼緞子?”

“奴婢沒敢看,包着的。”

奇怪,不早不晚幹嘛送匹緞子來給我?

我讓她捧過來,外面包著一層桑皮紙,摸着挺軟。

“拆吧。”

喜月過來,拿着小剪子把包皮紙剪開,裡面的布料露出來。

我愣了一下,指指茶几:“放下吧。抱着多累。”

“娘娘,這料子真是好看啊。”

何止是好看啊,一露出來的時候亮麗的都刺眼。

大紅的閃緞上面綉着金線的妝花,那料子的紅可真是正啊,紅的跟團火似的,一定非常的貴价,這麼扎眼的顏色在我這個側宮裡……可是從來也沒有出現過。

發完呆了,三個人開始討論。喜月喜福對我比以前也隨便多了,也敢說話。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誰看出來或是猜出來我是假貨沒有,不過我是真是假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大事,她們的日子還不都是一樣過。

“娘娘,太后怎麼會忽然賞賜一匹緞子給您?”

喜福沒有喜月那麼沉着,想了想就說:“是不是太后覺得娘娘平時穿的太素了?”

這叫嘛理由,說了和沒說一樣。我揮揮手PASS,問喜福:“你看呢?”

喜福慢慢的說:“娘娘,這料子奴才看着眼熟。”

嗯那,這話是正理兒,我看着也眼熟。前些日子清點我的財產時,那件收的最鄭重的,靜妃當皇后大婚的時候穿過的吉服,就是這個料子。雖然已經過了兩三年,但是那料子,那刺繡,那款式……真是讓人一見難望啊。哪個女孩子打小就會憧憬一件新娘禮服,我們那個時代大家一窩蜂的去弄白紗,要有件米蘭意大利的名家設計手工製作……這時代的女子,想的就是這種大紅的鳳冠霞帔吧?雖然我不大懂,可是那件衣服可以稱上是巧奪天工,價值連城。

所以這種時候,太后讓人來送匹織金大紅緞子給我,真是件耐人尋味的事情啊。

“娘娘,我看啊……”喜福一開口就讓人想嘆氣:“說不定太后的意思是,您能回坤寧宮去啊?”

沒腦子的……

我連嘆氣都時間都省了,直接問喜月:“誰送來的?送來的時候怎麼說的?”

喜月想了想:“就是一個二等宮女,沒說什麼,就說是太后給娘娘的,放下就走了。我留她喝茶她也沒喝,我拿了兩塊點心給她她沒要。”

這樣聽不出什麼來。

我揮揮手:“行了,讓我坐會兒,慢慢想想。”

她們把手爐暖氈什麼的弄弄好,垂着手慢慢出去。

我無聊的捏着手上的一個指環轉圈兒,一圈兒,再一圈兒。

孝庄太后想什麼呢?我跟皇后那位置已經沒關係了,快生兒子的佟妃倒是一心着指望生下孩子,然後問鼎後位。

她也沒戲。

董鄂妃還早着呢,再說了,她也當不了。

可是這料子是什麼意思呢?我拈起布匹的一角兒,捻幾下,又搓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