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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顧手疼趕緊拉住順治。燙手事小,可是他這樣一來,事情就折騰大了,而且性質也一下子就變了!

“皇上!”太后提高了嗓門:“你說什麼!”

這一聲威喝讓所有人都冷靜下來。

不管這事兒和淑妃有沒有關係,總之在太后這裡是決不會和她有關係的。博爾濟吉特氏的臉不能丟,當著這麼多人鬧窩裡反,太后失不起這個面子。

從她那一代,或許從她之前的時候已經開始,蒙古女人在滿人的後宮裡佔據統治地位。孝庄太后和自己的姐姐宸妃海蘭珠,還有她們的姑姑——那位已經去世的孝端皇太后,同是皇太極的妻妾,三個人合也罷不合也罷,但是她們在後宮中的地位和聰明絕對是穩固不可動搖的。海蘭珠的兒子早夭,皇后無子,所以擁有兒子的孝庄成了現在的太后,順治成為皇帝。

這些事實我早就明白,一瞬間里也全都想的很清楚。

“皇上,我沒什麼事兒,沒燙着。”

順治的胸口劇烈起伏,周圍的妃嬪嚇的大氣不敢出,個個噤若寒蟬,束手立在一旁。淑妃的宮女也不敢去扶她主子。淑妃扶着桌子站着,一雙眼射出冷厲象冰刀一樣的光芒,恨不得在我和順治的身上穿出無數透明窟窿來。

我覺得兩邊太陽穴突突亂跳,穿着花盆底的鞋子也難以保持平衡,順治伸手扶着我靠在他在身上。

喜福從側門快步走了進來,臉色煞白,鬢邊頭髮都散亂了,捧着小匣子:“娘娘,藥膏取來了,太醫隨後就到。”

順治發話,聲音很壓抑,聽得出他的怒火併沒有消下去,只是暫時按捺住了:“扶你主子去更衣敷藥。”

他的目光轉向地下跪的,那個臉色蒼白沒一絲血色的闖禍的宮女。

我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不管她有意無意,她……

太后不能發落別人,只能拿她來開刀。

“叉出去!過了節再處置她。”

我無能為力,這個時候也沒有機會給她求情。好在現在過節不會殺人……

過了這兩天再慢慢想辦法……

她是真的失手?還是有另外的原因?

“哎呀,娘娘……這,這都燙成這樣了!”喜福嘴唇顫抖,跪在那裡,拿着藥膏的手直哆嗦。

我看看脫掉衣裳,露出來的腿殷紅一片。剛燙的時候只覺得皮一緊,然後慢慢刺痛。現在卻覺得整塊皮上象是有火焰在舔動着,灼燙的感覺好象在每根血管里流淌亂竄,我緊緊攥住拳頭,啞着嗓子說:“你快些塗吧。”

帘子一動,喜福慌張的跪了下來:“皇上!”

我連忙拉一邊的帘子:“你怎麼進來了!快出去吧!”

他大步走進來:“有什麼好避諱的!讓朕看看,燙的厲害么?”

喜福支着手站在那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揮揮手,她把藥膏放下,悄悄的退了下去。

好吧,反正別的也做過,也看過……

他注視着我燙傷的地方,下眼瞼有根青筋在那裡,一跳一跳的。似乎可以真切的感覺到我的疼痛一樣。

“葯呢?太醫說什麼沒有?”

我苦笑,感覺到自己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怎麼能讓太醫看我的身體啊?他也只是看了手,然後把了脈而已。

“開了方子,外面在煎藥呢。剛剛正要塗藥膏。”

他把藥膏拿起來,想蘸的時候又放下:“我去洗手。”

我忍着疼說:“算了吧,你也累了一天,讓人服侍你更衣梳洗吧……讓喜月進來給我塗就好了。”

他不聽,自己走到外面去喊人舀水,洗了手又進來。

“噝——”

葯沾到燙傷的地方,針扎似的疼裡面又混上了說不出來的賁張的感覺,我緊緊抓着身後的枕頭巾。他抬起頭,關切的問:“疼嗎?”

我搖搖頭:“當然疼了——塗快點吧。”真犯愁,晚上怎麼睡啊,現在一沾就疼,蓋上被子蹭到了怎麼辦?

恐怕得全包起來……但是包起來也是疼啊。

“慈寧宮,人都散了?”

“散了。”

頓了下,他說:“玄燁呢?”

“早睡熟了,抱回來一路也沒醒,跟只小豬一樣沉沉的。”

他沒抬頭,繼續塗藥。我坐着,一隻腳踩在錦墩上,皇帝倒半欠身坐着。這要讓人看見非給我治個大不敬的罪名不可。

“你剛才也太……”我想想又說:“淑妃這一下落了臉子,你讓她明天怎麼出門見人?三宮六院這麼多主位,沒哪個挨過一指頭的。你……”

順治手勁一下子重了:“打她?我還想……”

我縮了一下腿:“輕點兒!”

他嘆了口氣:“疼的厲害嗎?葯煎好了你多喝一點。”

我說:“那個也不是止疼葯,只是清清火去去毒氣,聊勝於無。”

藥膏抹上了一層,他把瓶子丟一邊兒去。坐在床邊,一副氣悶的樣子。

我也氣悶,但是總不能兩個一起對坐着賭氣。

“我知道你是為著我,好好的被燙了,我也的確很委屈。可是你也的確太暴躁了一些。你看這樣一來,太后也下不來台,淑妃肯定也把你我記恨上了……”

順治脖子一梗:“讓她恨去!趕明兒我總要收拾了她!”

“她也沒……”我想想又換個說法:“也不見得是她使壞。”

“就她坐在你左邊,準是她了。”

難說。

沒準是別人先在那個宮女那兒下了點子,我最近也太風光了,看不過眼的人又何止一個淑妃?只不過別人不顯露出來,而她處處擺在臉上而已。

說是她,也有可能。但也不能落實就是她啊。

不過這話在他面前要一說,他八成又得叫人去揪那個宮女去審。

我還是埋下頭當鋸嘴葫蘆,沉默是金呵。

天已經快亮了,初一本來是有一堆事項安排的,這下我受了傷,可是明正言順的不去忙。順治在永壽宮待着,最後還是不得不去。初一晚上的夜宴我也躲了。

乾清宮這會兒一定很熱鬧吧?

去年的這時候我還在那裡坐着,那時候還是襄親王福晉的烏雲珠獻了兩道菜……

一轉眼,已經一年了。

這一年裡多少是是非非,多少離合聚散。

“娘娘,我瞧啊,昨天燙傷您的不管是誰,揀在那個時候,用心實在很毒。”喜月捧過葯來,自己先喝了兩口,又遞了給我。

是啊,我也知道。

懶懶的把手裡的一副百子圖拿到一邊兒去,接過葯來一口氣喝完,酸,澀,又苦,真難喝。

喜福捧了蜜餞過來,我搖搖頭:“不吃這個,拿茶來我漱漱。”

喜月想引我開心,故意笑着說:“娘娘是真想纖身的吧?一點甜的油大的都不吃了。”

我搖搖頭。

疼的比昨天好了一點,但是心情還是壞。

讓喜月去打聽那個宮女的消息,她回來說關的很緊,問不到。

連很有辦法的喜月都沒辦法。

太后不會是已經把她處置了吧?

有太監來,送了幾樣菜,說是皇上讓賞賜過來的。

喜月抓錢賞他,問:“席上熱鬧嗎?”

小太監陪笑說:“回姑姑話,小的在外面伺候,裡面自然是熱鬧的。”

外面呼喇一聲響,我嚇了一跳,坐直了身。

喜月出去問話,回來說:“雪壓的瓦折了幾片下來,不打緊,明天叫人來收拾了吧。”

我看着窗子,雪光映的窗紙有些熒亮。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心裡有點不*定,應該不會有什麼的吧。

“玄燁呢?”

“睡的正香的,娘娘。”

“小心別著了風,今天多添兩個人在外面上夜吧。”

喜月答應着出去,沒一刻又快步進來:“娘娘……”

“怎麼了?”

“剛才閉大門的時候,有人跑過去——”

我一下子站起來:“出什麼事了?”

“說是……貴太妃,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