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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思就是很可能會了?

被最後一句話震懾,一夜我都沒有合眼。一方面是在操心事態發展,一方面……我實在不願意相信喜福會是,會是……

以前清宮戲的鏡頭又開始在眼前晃,似乎敬事房不是衙門,刑應該是不會用的吧?順治又跑哪兒去了?是回乾清宮了?去別的地方歇了?還是又跑去審人犯?

這會兒有種很深刻的感覺——對皇家權威和殘酷的體會。平時和他沒大沒小的時候經常忘記他是皇帝,他一句話上萬個人頭會落地。這件事如果他一定要嚴辦,那麼被牽連帶起的肯定不止永壽宮這一處。

喜月也沒睡,夜裡她還給我倒了兩次茶。屋裡屋外上夜的宮女嬤嬤我想……恐怕也難有幾個睡能睡着,就算睡着,夜裡恐怕也會做血淋淋的惡夢。宮裡無聲無息的消失一批人太簡單了,而且,沒有誰會來多問一句。前面一個太監頭子吳良輔,六宮裡誰不認識他?可是他消失了之後誰問起過他一句?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是死了殘了,是活埋了還是填了井了。反正……皇宮的水井是多功能多用途——這點我絕不懷疑。那個垃圾焚化場也絕對不止燒燒垃圾——這點我也不懷疑。

快天亮的時候我打了個盹,夢見永壽宮的大門緊鎖着,牆比平時還要高,只能看見很窄的天,天還是黑的。一個人也沒有,我慌着找玄燁,到處都是空的,黑的,什麼也找不着。

喜月把我搖醒的時候,我正哭哭啼啼的抱着枕頭不撒手。

“娘娘,娘娘!”

我睜眼看看她,然後抱着她的脖子繼續哭。醒過來也不比在噩夢情形好哪裡去,頂多是沒有那麼黑而已。喜月勸我幾句,然後不知道怎麼著也跟我一起哭,大概她也積了一肚子的壓力沒地兒發泄。結果兩個人互相哭濕了對方的肩膀,她先清醒,拿了手巾給我擦臉,我擤過鼻涕,做個深呼吸:“有消息沒有?”

喜月苦笑:“沒有——門被看的很緊呢。和喜福睡一間屋的兩個丫頭也都被提走了。”

啊,這叫什麼事兒,弄得跟我做了什麼壞事被關了似的。

“玄燁呢?”

“三阿哥還沒醒呢。”

“昨天……唉……”我抓抓頭。沒梳理的頭髮亂紛紛的披了一身,鏡子里映出來的女人蒼白又無神,加上亂髮——跟個瘋婆子似的。

“給我梳的精神兒點吧。”

“娘娘,太后昨天走時說,您這兩天……多休息,請安先不用去的。”

對噢,是說過,我倒忘了。

“那也得梳頭啊。”我又不是被監管的對象……這真是,皇宮的事兒沒法說,也沒道理講。

那件和KITTY貓一樣的漂亮新衣裳,只穿在身上試了一次,以後也不會再拿出來穿了。衣服沒有錯,但是看到它,心裡那個擰的疙瘩是不會解開了。

宮牆內外都一如既往的安靜——或許,比平常更安靜一點。我們現在與外面算是隔絕了,沒人進來也沒人出去。不知道外面是不是又有什麼風波,還是有什麼人被牽連着了。早上就吃了兩筷子東西,覺得胃裡有東西塞着似的,脹的難受。喜月勸我,心裡有事兒,飯也得吃。我點點頭,再多喝一口粥。

吃不下就是吃不下,失眠的人不會有好胃口,更何況現在的事情……比失眠嚴重的多了。

本來還想讓喜月去打聽打聽喜福的情形,看看她有沒有吃虧受罪,現在這個念頭也只有打消。喜月自己恐怕還保不住自己,不能再讓她往嫌隙里跳,再說現在也打聽不着任何情況。

唯一的安慰就是兒子了。

我,順治還有玄燁三個人都用了那種簡易的天花防疫方法,不過還不知道那個KITTY里塞的是什麼東西,肺病癆病什麼的都有可能,順治還拿着那東西玩了半天……雖然後來騙着他好好的洗了一回——應該沒問題吧?

許多亂七八糟的擔心牽掛在一起,琢磨這件事可能的嫌疑人是誰倒沒琢磨多大會兒功夫,主要是可懷疑對象太多了。除了太后,順治,我自己,外面人人都有可能,滿地滿眼,看見的人都可能是嫌疑人。

太后和順治最後能審查出什麼結果來?能揪出幕後黑手來?但是揪出一個,就沒下一個了嗎?

除非人死燈滅,否則在這裡不會有消停的一天。

我想起自己從前模糊的念頭——要是我不是變成這個靜妃身份就好了,有份清靜日子過着,我什麼也不奢望。有時候也想着,要是順治不是皇帝就好了,這樣他不會有這麼多的老婆,生活的沒有那麼多規矩,那麼多的惶恐……

但這是不可能的啊。

我把臉埋進手裡,深深的嘆息,連什麼時候有人走到了身邊來都不知道。

他的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我抬起頭來。

順治的臉色也顯得憔悴,但是比我有精神的多。他臉上那股不正常的精神頭兒,還有顯得比平時凌厲的眉眼,都讓我先想到殺氣這個詞兒。

“別害怕。”他抱着我的頭,我就這麼枕在他身上。

“別怕,朕不會讓什麼人傷到你和玄燁,絕對不會。”

能嗎?

我能相信他嗎?

歷史上的順治一心寵愛皇貴妃董鄂,寵愛他們的孩子四阿哥榮親王。然而他的力量再強,卻也保護不了這母子二人。榮親王夭折的不明不白,董鄂雖然榮寵卻不踏實的在太后和後宮之間周旋了幾年也撒手而去。

現在……怎麼好象這個讓人眼紅嫉妒的位子換成了我來坐?而本來應該處在這個位置上的烏雲珠母子倆卻安份沉默的縮在景福宮一角。

我錯了嗎?我不應該擁有現在的地位和生活嗎?

可是這一切也都不是我主動爭取來的啊!變成靜妃是身不由己,和小胖子根本是先意外再意外頻頻意外之後變成如今這局面,連玄燁都是意外來的——

有時候明哲保身的道理誰都懂,可是卻做不到。

我沉默着,他拉着我的手,一起去看了玄燁。這小子一點兒也不知道外面的風暴,咧着嘴笑,口水淌了一下巴,正努力的要把一個蘋果蹬開。蹬開了再撈近,然後再蹬開。我們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已經聽到動靜,很機靈的抬頭往這個方向看。一瞧見他老爹穿的明黃色就笑的只見牙不見眼了,然後就伸長手過來,意義很明顯——要抱。

順治把兒子抱起來,天熱了小胖子就穿個兜兜,光着屁股四肢亂劃的樣子簡直象只小青蛙。該學走路了吧?說話也該會了。但這倒霉地方不興喊媽,要不然媽媽這個詞多簡單多偉大多容易學啊——退一步說,娘這個稱呼也不難叫吧?但問題是滿人要叫額娘啊!而且不是用漢語叫是用滿話,那才是他們的母語。

順治逗著兒子,好象天底下沒有比他再要緊的事兒了一樣。其實……其實他也有其他的孩子,兒子女兒都有……

但是他表現的,就好象只是玄燁一個娃的爹似的。

玄燁會遇到這種事,他也有責任……

但是,我能說,不讓他愛兒子嗎?

這一天我們誰也沒有提昨天的事情,用晚點的時候我吃的還是很少,他有點擔憂。

“想什麼?”

“沒有,就是吃不下。”

他摸摸我的臉,沒有再說什麼。

可是沒過多會兒,太醫就夾着藥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