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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桂和段纓絡跟着各自的主子出了余年閣,柳眉兒卻領着她朝余年閣前一座太湖石假山走去。

顧夕顏問柳眉兒:“你這是去哪裡?”

顧夕顏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不好,但還是不死心地道:“怎樣?”

柳眉兒搖頭:“沒有!”

顧夕顏略一思忖:“我們分頭找找!”

魏士英的那張臉,太打人眼睛了

柳眉兒忙道:“也好,你往東邊去,我往西邊去。大家分頭找找。”

一行人出了余年閣,柳眉兒指着東邊道:“那邊是花園子,你從那邊的抄手游廊一路找過去就行。我去西邊,恭順院的房舍都在那邊。”

今天是大年三十,恭順院人來人往,齊府的一些三姑六舅嫡嗣旁支都會來祭祖,柳眉兒是怕自己不熟悉情況,遇到了身份尊貴之人而不知道失了禮數得罪人。

顧夕顏感受到她的關懷,也不由語氣關切地道:“你小心點!不管找不找得到。我們一個小時後在這裡匯合。”

柳眉兒點了點頭:“你也小心點!”

兩人各帶着自己的丫頭分頭行事。

顧夕顏按照柳眉兒的指點,從余年閣東邊地太湖石假山做成的溝澗夾道中穿過,前面是一個荷花池。池子頗大,因是冬天,只余殘枝敗葉的荷梗佇立在水面,一眼可以望到對岸光禿禿的池邊柳和柳樹後面的青石路、粉牆青瓦。

那邊沒有人。

她們一邊延荷池這邊的青石路朝前走,一邊注意着周圍的動靜。只到荷池走完,也沒有看見什麼東靜。

前面是一大塊平整的草坪,草坪的盡頭是一個兩層地飛檐紅色小樓,非常的精緻美觀。小樓的周圍,種着顧夕顏認識的梧桐樹。

這院子這麼大。她們到什麼地方去找啊!

顧夕顏和段纓絡都有點茫然起來。

就在此時,顧夕顏突然感覺到梧桐樹林里有什麼東西在動。

她心中一動,喊了一聲“魏士英”。

四周回蕩着她的喊聲。卻沒人應聲。

段纓絡也發現了,幾個跳躍,落在了梧桐樹林里,她四處張望,朝着顧夕顏搖了搖頭。

顧夕顏跑了過去,道:“我們找找,也許是沒有聽見我喊她。”

段纓絡道:“要不,我喊喊!”

顧夕顏忙搖了頭:“別驚動了其他人才好。”

此時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月亮已經升起來,她們只能藉著微弱的月光在林中穿行。

七拐八拐的,也沒有發現其他異動。梧桐林里地動靜,也許是錯覺吧!

顧夕顏抬頭望了望天,無奈地道:“不能再找了,時間不早了。她一人不見了。我和柳姑娘還可以給她打打掩護。如果我們三個人都不見了,誰幫我們說句話去。說不定一頂大不敬的帽子掉下來。連魏夫人都連累了。”

段纓絡畢竟和顧夕顏朝夕相處,對她的關注和柳眉兒的角度不同,她也隱隱感覺到了齊府看似平靜無波的生活中蘊藏地巨大殺氣。

她點了點頭,很贊同顧夕顏的決定。

兩人在密林中站定,辨認了一下方向。

高高的余年閣上掛着地紅燈籠象航向燈似的閃爍着。

她們朝着余年閣的方向走去。

很快,荷池遠遠在望。

月色如練,一個穿着黑色斗蓬的女子延着荷池旁的青石路朝着東邊疾步而去,緙絲織成的冰裂紋的暗花清晰可見。

是魏士英!

段纓絡幾個躍身追了過去。

魏士英的身影卻消失在荷池對麵粉牆青瓦間地一個五階廣亮門旁的小角門裡。

段纓絡身影佇立,回頭望着顧夕顏。

怎麼這麼巧!

可帶着段纓絡,全身而退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顧夕顏猶豫了一會,朝着段纓絡的方向跑去。

兩人推開了虛掩着的角門,輕輕喊了一聲“魏士英”。

單薄的聲音回蕩在四周,沒有人應答。

裡面的景緻真是漂亮。

紅欄藍檐地曲折游廊,合抱粗地梧桐樹,五六米直徑的大魚缸,還有一個蹺蹺板,充滿了優閑地生活氣息。

兩人都被這景色迷住了,延着游廊彎彎曲曲地朝前走去,游廊的盡頭。是一間三間地平房。窗下三兩株芭蕉樹,青竹搭成的藤蘿架,紅柱粉牆綠窗,鮮艷的顏色,明亮的色澤,象在圖畫里才有的場景。

兩人不由對望了一眼。

段纓絡又喊了一聲“魏士英”。

還是沒有人應答。

顧夕顏抿了抿嘴,上了房子的台階。

門,是虛掩着的,她一推就開。在靜謐的夜色中發出巨大的“吱呀”聲。

滿屋子紫檁木地傢具,卻沒有一件日常居家的用品。

段纓絡輕聲道:“好象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顧夕顏心中覺得非常的不安,好象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似的。

她拉了拉段纓絡的衣袖:“我們快走吧!”

段纓絡也有同感。

兩人轉身準備出去。

段纓絡卻突然拉住了顧夕顏:“有人來了!”

顧夕顏什麼也沒有聽到,但卻信任段纓絡的身手。

段纓絡急急地道:“腳步沉重,來的人是男子,直接朝着這屋子走來。”

也就是說,如果她們冒冒然地出去。可能就會迎頭碰上。

顧夕顏拉了段纓絡進了東邊的房間。

一張精美的八步床,四張紫檁木的太師椅,窗前擺着一張小几,牆角還要一個花幾。

竟然是一間卧室。

顧夕顏剛剛站定,就聽到了很輕微的踐踏之聲。

段纓絡四處張望。突然就撩了八步床邊地一個棉布帘子拉了顧夕顏躲了進去。

那裡通常是放馬桶的地方。

顧夕顏知道段纓絡不會無緣無故地把她拉進來,靜心屏氣地聽着四周的動靜。

有人進了卧室。

顧夕顏想撩簾張望,卻被段纓絡抓住了手。

不一會兒。有地聲音傳來,又過了一會兒,顧夕顏她們聽到壓抑的哭泣聲。

聲音很小,斷斷續續,有點嘶啞,好象悲痛到了無以復回的地步,聲調象受傷的小獸。

顧夕顏心中大悸。

賢集院前面是花園,花園前面是德馨院......難道。這是葉紫蘇的房間不成?

“紫蘇,紫蘇......”寂靜的夜色中,來人果然悲戚地喊着葉紫蘇的名字。

顧夕顏只覺得毛骨悚然,全身冷涼,僵直的無法動彈。

戒備森嚴地燕國公府,一路而來。所有的門都是虛掩着的。好象就是為了方便誰來!

為了方便誰呢?在誰有這資格讓人這樣方便呢?

顧夕顏手心裡濕漉漉的。

突然,哭泣的人大聲喝了一聲“是誰”。

顧夕顏倒吸了一口冷氣。

聲音低暗、嘶啞。好象還有一點點的醇厚!

難道是......

顧夕顏額頭冒出密密地汗來!

段纓絡怕也懷了同樣地心思,低頭着,閉着眼睛,好象不忍再看顧夕顏一眼似的。

兩人獃滯在了那裡。

突然,有一個弱弱聲音怯生生地道:“是,是我!”

“紫蘇,紫蘇,”那人突然很激動,“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葉紫蘇當然不會回來,那麼,被誤認地那個人是誰?

答案已不言而喻。

魏士英。

顧夕顏心麻如亂,無數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好象有一個很清晰的東西在不遠處閃爍,可想抓住的時候又消逝不見了......

外面卻傳來魏士英慌張的聲音:“你,你,要幹什麼,你別這樣,別這樣......”聲音中,隱隱含着慌張,空氣里,傳來裂帛的聲音。

顧夕顏的臉色變得煞白。

怎麼會這樣......

有一種感覺痛苦,瞬間就把她擊倒,讓她呼吸一下,都覺得難受!

為什麼要讓我碰見這一幕......

她全身無力,身子軟軟地滑了下去!

段纓絡忙扶住了身子往下滑的顧夕顏。

外傳是魏士英的喊聲:“救命啊!救命啊!”

可躲在閣子里的兩個人卻絲毫不敢動彈。

因為誰也不敢肯定,這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因為誰也不敢肯定,魏士英是受害者還是利益的獲得者。

因為誰也不敢肯定,她們走出去後,事態又將朝着哪個方向發展。

顧夕顏的眼淚無聲地落下來,紛紛如雨,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

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能死去......

外面傳來了激烈的撕打爭鬥哭叫之聲。

很快,顧夕顏覺得不對勁。

魏士英的哭叫凄厲而絕望,那人的喘息聲粗壯而激越。

顧夕顏記得,齊懋生就是在最激動的時候也沒有發出過這樣的聲音來。

她驚惶地望了段纓絡一眼,段纓絡好象也看出了什麼問題,正低頭看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撞到了一起,都在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疑惑!

就在此時,她們聽到幾聲輕盈的腳步聲,然後,所有的掙扎聲都消失了。

有一個年輕的女聲音響起:“......五嬸,是哪家的小廝不長眼的,在這年節當下勾搭丫頭們在葉夫人的屋裡胡搞......”說到這裡,優閑的聲調戈然而止。

良久,另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咳咳巴巴地道:“大,大侄媳婦,我們快,快走吧,那邊年夜宴就要,開,開始了......”

聲音年輕些的女人好象沒有反應過來似的,她“啊”地尖叫了一聲,以一種驚詫、置疑的口吻驚奇地道:“毓之,怎麼是你?”

柳眉兒也不答話,直直地往前走,在兩塊大石間的石橋上停了下來,笑眯眯地遞給她一個荷包:“給你,裡面裝着幾塊碗豆黃,你墊墊肚子。這年夜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開始呢!”

原來如此?

顧夕顏伸出手去笑道:“還有一個呢?”

柳眉兒裝不知道:“什麼還有一個的?”

“你啊!”顧夕顏輕輕地打了柳眉兒的手臂一下:“也就是嘴裡說說,可不是那狠心的人!給魏士英準備的,快拿出來!”

柳眉兒訕訕然地笑了笑,對秋桂道:“給她吧!”

秋桂笑着從衣襟里又掏出一個裝有碗豆黃的荷包遞給了顧夕顏。

幾個人重新回到了余年閣。

余年閣的氣氛有點異樣,而且魏士英和雙荷都不在座位上。

顧夕顏和柳眉兒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擔憂。

想到魏士英那張酷似葉紫蘇的臉,還有剛才她對席次安排的忿然,顧夕顏心裡暗喊了一聲“糟糕”,她急急地對柳眉兒道:“你快去二樓看看,看魏姑娘在不在哪裡?”

柳眉兒經顧夕顏這麼一說,以為顧夕顏是怕魏士英鬧出什麼事來,忙道:“你在這裡等我!”說完,她帶着秋桂急沖沖地上了二樓。

顧夕顏坐立不安的等了良久,柳眉兒面色凝重地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