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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盒子也找到了。

厚厚的一疊紙條,全是今年吉祥賭坊分舵接下的單子,二三十張。紀霄看了一遍,上到官員豪門,下到商戶鄉紳,除了夏錦瑟之外,甚至還有一個三品官員的名字。

紀霄看的臉都鐵青了,這可是大案,沒想到死了這麼多人,報上去定然轟動朝野。由此可見,追魂樓並不是簡單的江湖組織,一定有朝中的重要官員,甚至可能是皇室參與其中。

一張一張的看着盒子中的紙條,紀霄終於將其中一張遞給夏錦瑟。

夏錦瑟接過一看,巴掌大的紙條上,清楚的寫着幾個小字:夏錦瑟,夏延修嫡長女,銀一千兩,死!

名字,身份,重金一千兩,寥寥幾個字,就決定了原主的命運。

想不到,有人竟然花了一千兩買兇殺她,這可是一筆巨款。

大慶朝的物價並不高,兩個銅板可以吃一碗陽春麵,一石米約一百二十五斤,一錢銀子就買得到。就算是夏延修,官至一品左相,每月的俸祿不過一百兩,一年也才一千多兩。

當然,俸祿不等於實際收入,但由此可見,這人想要夏錦瑟死的心有多強烈!

紀霄沉聲道:“夏小姐,你認識這字跡嗎?”

紙上沒有別的信息,夏錦瑟盯着這字跡,也無法確定這是不是買兇之人寫的。雖說這字體小巧娟秀,很可能出自女子,但誰知道是不是書童或者侍女代寫的?

她搖頭:“不認識,不過這些紙張似乎有些不一樣。”

這盒子里一共二三十張紙條,紀霄大致檢查了一下,有的紙張質地更好,光滑潔白,有的粗糙一些,還有的甚至是用黃紙、草紙寫的。可見每張紙出自的主人不同,要麼是刻意為之,要麼就是當時寫字的時候,身邊只有這種紙。

“京城裡的文房四寶店不多,紀捕頭可以從購買紙張的人上着手調查,雖然不確定能查出什麼,但至少是個方向。”夏錦瑟提醒道。

她手中這張,算不上最好的桃花宣,但也是正常的信紙,潔白柔軟,很多書生小吏都習慣使用這種。如果要殺她的人沒有刻意隱瞞,那麼這個人至少生活優渥,起碼是小康家境,不然哪出的起一千兩?

她第一反應的,就是相府的幾個人。莫非是趙氏,甚至是夏延修?

“我能帶走這紙條嗎?”夏錦瑟問,她想拿着回去對照趙氏等人的字跡。

但紀霄拒絕了:“不好意思,夏小姐,這是重要的物證,不能給你。”

既然如此,夏錦瑟也不能強求,只能認真記下這字跡,準備回去先從相府中人慢慢查起。餘下的事她就無法參與了,這案子太大,紀霄已經打算立即上報,結果是什麼,只能等待朝廷的調查。

忙碌了這麼久,當夏錦瑟帶着木香離開京兆府時,紀霄瘸着腿,讓王捕快攙扶着他,親自送夏錦瑟出門。

“夏小姐,今天真是多謝你了,天色已晚,回去路上小心點。”

木香等得心慌意亂,很想說,表少爺你真擔心小姐的話,怎麼不雇一頂轎子送送小姐?光嘴上說有什麼用?

夏錦瑟點點頭,讓紀霄趕緊回去,注意養傷,剛要走,紀霄又喊住她了:“夏小姐……”

“還有什麼事?”夏錦瑟納悶。

“那個,可不可以……”

紀霄欲言又止,很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半天才道:“就是夏小姐剛才給我治傷的那個葯,一點點就能止血的,真是太神奇了,能不能送給……不不不,賣給在下?”

看上了她的雲南白藥?這捕頭表哥還有些眼光呢。

夏錦瑟從衣袖裡摸出來,遞過去道:“不用買,送給紀捕頭好了,多謝紀捕頭為我的案子盡心儘力,還害你受傷了。這個藥專門用於外傷,對止血有很好的作用,倒是適合紀捕頭。”

一開始,她的確對紀霄有些懷疑,但經過這一晚,她對他有了改觀。如果不是真心辦案的人,絕對不會如此冒險,他的傷她都看在眼裡。

紀霄喜出望外,連聲感謝,又派了兩個捕頭送夏錦瑟回去。

等她回到相府,已經快要子時了。

木香的擔心不用說,夏錦瑟一進門,就有丫頭來報,說老爺夫人等她一晚了,很生氣,讓大小姐趕緊去榮禧堂。

夏延修和趙氏都沒有睡,一見夏錦瑟來了,夏延修難看的臉色就更多了幾分陰霾。可鑒於前幾次,他沒有立即發火,強忍着怒意道:“錦瑟,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竟然私自跑出門去,這麼晚了才回來,被人知道,你可想過後果?”

“父親,我去京兆府衙門了,案子的事有了進展。”夏錦瑟道。

夏延修聽的眼神一突:“你說什麼?”

趙氏更是心頭一沉,原本想要斥責夏錦瑟的,現在只剩不安和緊張。

夏錦瑟福了福身,道:“今天紀捕頭派人通知我,說是抓到了嫌犯,請我過去辨認。後來那人招供,說出了追魂樓,原來果然是有人買兇殺我。”

“是誰?”夏延修問出這句話,發現自己拳頭都握緊了,他和趙氏一樣,死死盯着夏錦瑟,不知道會從她嘴裡吐出誰的名字。

趙氏更是懊惱,不是早就讓胡元盯着嗎,怎麼沒及時告訴她發生了這樣的大事?

誰知,夏錦瑟只看了兩人一眼:“紀捕頭說,這案子事關重大,不僅僅涉及相府,還事關朝廷多位官員,必須馬上上報朝廷,請皇上定奪。女兒不能隨意泄露案情,還請父親諒解。”

上報朝廷,竟然如此嚴重?!

夏延修心都緊了,沒想到自己一時疏忽,竟然惹上這種麻煩事。

追魂樓臭名昭著,他也是聽說過的,沒想到事情會這樣,他恨不得狠狠教訓趙氏一頓。只可惜事已至此,無法挽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夏延修沒了教訓夏錦瑟的心,連她告辭回房都沒注意,等回過神來,夏錦瑟已經離開了,只剩趙氏失魂落魄的看着他:“老爺,現在該怎麼辦?事情竟然鬧大了。”

“都怪你,婦人之見,奇蠢無比!”

“當初誰知道會這樣啊,不過老爺,追魂樓到底是什麼?”

“問那麼多有什麼用,都是你,當初不但不阻止,反而推波助瀾!”

趙氏慌得不行,竭力想要鎮定下來:“老爺,我看錦瑟這丫頭未必知道什麼,不然她對我們的態度不可能如此平和。再說了,就算查出來,事情也不是我們做的,冤有頭債有主,她有本事自己報仇去。”

夏延修越聽越心煩,想起過幾天夏錦瑟還要進宮,萬一她真的被皇后娘娘看上了……

“夠了,這事既然是霄兒負責,趁着他還沒有上報,你趕緊連夜去找他,問問他究竟怎麼回事,萬一是被那丫頭詐我們呢?問清楚再說。”

連睡覺都沒空,趙氏匆匆去了,夏延修陰沉着臉回房,久久未眠。

……

海棠苑這邊,夏錦瑟也梳洗睡下了,但沒睡着,心裡算着幾個事。

剛才她故意說出案子有眉目的事,還說紀霄要上報朝廷,她發現趙氏明顯有些異樣。就連夏延修也顯得很緊張,但絕對不是關心她,反而有種怕暴露的慌張。

她敢肯定,她遇刺的事這兩人多半知道。

那紙條的字跡已經記清楚了,只要再看到,夏錦瑟一定認的出來。只不過相府這麼多人,究竟是誰寫的那字,一時半會還不好查。

只要趙氏不太蠢,就算這事是她做的,也不至於自己親自寫紙條,那她就要從趙氏身邊的人查起了。夏如雪和夏夢瑤雖然沒什麼可能,但也不能放鬆,還有趙氏身邊的心腹,兩個大丫鬟,兩個嬤嬤,甚至還有兩個管家。

至於其他的人……

姨娘蘇氏和她的丫頭,還有夏延修的第三房妾室沈氏,這可是個神秘人物。夏錦瑟回來已經一個多月了,至今沒見過她,也不知道這個沈氏成天在幹什麼。

有沒有可能是三叔一家乾的?夏錦瑟也不確定,僅僅是要查一遍所有人的筆跡,這就是個大工程。

看來,她要再找幾個丫頭下人了,木香和姚姑姑雖然忠心,但自己身邊的事只會越來越多,根本忙不過來。她不放心趙氏撥來的人,打算有機會自己找。

第二日,夏錦瑟正想着找人的事,姚姑姑急匆匆來了。

“小姐不好了,我剛上街買點東西,沒想到聽到有很多人在傳小姐的閑話。”

夏錦瑟有些奇怪,她有什麼閑話好傳?

姚姑姑氣憤道:“說小姐雖然是相府千金,卻成天和男人混在一起,以前在邊關不說,現在剛回京就隨意出門,甚至和一群捕快廝混了一整天,說的可難聽了!”

木香正在抹桌子,一聽眼睛都圓了:“誰亂傳的,這麼可惡!”

姚姑姑更是擔心不已:“小姐,你過兩日就要進宮了,這種話若是傳到皇后娘娘和玉妃娘娘耳中,豈可是好?該怎麼辦啊……”

夏錦瑟一聽,彷彿明白了什麼。

她昨天才去了京兆府回來,今天就傳出了這種話,可見這傳話之人肯定非常清楚她的事。她只告訴了夏延修和趙氏二人,如說這件事沒他們的‘功勞’,她還真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