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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楨在看到廷尉府黑騎的那一刻,立刻就進了一家鋪子,連是什麼鋪子都沒有來得及看一眼。

對他來說運氣不錯的是,這是一家裁縫鋪子,恰好本就是他要來的地方。

元楨本打算買兩件這鋪子里用於展示的那種成衣,可是轉念間又放棄了。

廷尉府的黑騎來了,十之七八是奔着他來的。

所以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廷尉府的那些傢伙都不會放過。

在中原已經這麼久了,元楨足夠了解廷尉府的人有多陰魂不散。

那些穿黑色錦衣的傢伙,比黑無常還要難纏,比夜叉還要兇狠。

只有急着出門的人,才有更大的可能直接買展示用的成衣,絕大部分百姓都是量好了尺寸後等着做。

條件一般的家庭,一年到頭也做不了幾件新衣服,當然更不會這麼隨意的買。

所以元楨讓那裁縫幫自己仔細量了身材,用最標準的本地方言和裁縫聊天,甚至完全沒有急着走的意思,然後還很認真的跟裁縫討價還價。

出了裁縫鋪子,元楨想着自己要不要直接去找一家客棧住下。

他推測哪怕是廷尉府的人,也不會想到自己此時在福樓縣城裡。

但他最終沒有敢冒險,因為他忽然間想到了,廷尉府的人可能會沒有想到他在這裡,但是廷尉府的人做事向來認真,一個例行的檢查,就能把他從客棧里排查出來。

福樓縣也是遭受過戰亂的地方,有許多空置的民居,雖然破舊不堪,可對於元楨來說這才是最合適的落腳點。

他已經住了幾個月的山洞,還在乎什麼破舊不堪?

隨意找了一家人多的小吃攤子,這裡人多卻反而安全。

幾個月來,第一次吃上熱乎飯菜,讓已經習慣了中原食物的元楨忍不住的有些激動。

可他還要按捺着情緒,不讓自己吃的過於狼吞虎咽。

不得不說的是,這個人在各方面的素質都堪稱完美。

吃過飯他就開始在城裡看似無聊的閑轉,實則是在尋找能住下的地方。

他還特意到縣衙門口轉了一圈,去看了看那支廷尉府的黑騎。

縣衙里,接待葉小千的正是離人。

離人一邊引領着葉小千往裡邊走,一邊介紹着福樓縣這邊的情況。

“所有的路口都有人值守,福樓縣下屬的所有村鎮,也都已經排查過不止一次。”

離人道:“一無所獲,所以我還是懷疑,那個傢伙依然藏在某個海島上。”

葉小千點了點頭後問:“將軍,福樓縣城裡的排查過了嗎?”

離人道:“雖然我不相信他敢來這裡,但也還是安排人查過兩遍了,尤其是所有的客棧,排查的格外仔細。”

葉小千回頭看向手下一名百辦:“謝晚歌,你再帶人去查一查,分成三批,一批人查客棧,一批人查城門的進出記錄,一批人去查查城裡空置的民居。”

“是!”

百辦謝晚歌俯身領命。

離人道:“才到,不歇歇嗎?”

葉小千道:“輪流歇着吧。”

說完後就繼續邁步往前走,離人看着這個年輕的千辦,不得不在心裡佩服了一聲。

這些廷尉府的人做事,真的是雷厲風行,而且絕對不會因為別人查過了他們就不再去查。

他和廷尉府的人幾乎沒有接觸過,第一次見到千辦級別的人,也十分好奇。

離人想着,廷尉府的人大概不會完全相信任何人提供的消息,可能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

陶小米往四周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對葉小千說道:“大人,我也出去轉一圈。”

葉小千嗯了一聲:“去吧,小心些。”

陶小米抱拳,轉身離開。

百姓們看到了大隊的黑騎進城,但那只是讓百姓們看到的。

廷尉府的隊伍是在明面上,陶小米的人是在暗中,他的人都是提前分散進城的,全都是便裝。

這就是軍機司的人和廷尉府的不同,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天下已經無人不知廷尉府的存在,所以廷尉府太明顯了。

但天下鮮有人知軍機司的存在,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密諜更懂得如何藏於市井。

此時的陶小米也還沒有去想,軍機司將來會不會併入廷尉府這種事。

事實上,當天下亂戰結束,所有的強敵都被寧軍踏滅,那麼軍機司必然會併入廷尉府。

陶小米在大街上隨便走着,眼神不斷的往大街兩側飄。

當他發現一家裁縫鋪子後就邁步走了進去,和裁縫隨意攀談了幾句。

裁縫問他是不是要做件衣服,需不需要給他量一量尺寸。

陶小米笑道:“不用,我急着出門辦事,等着做已是來不及,我瞧瞧你這現成的衣服有沒有我合適的。”

裁縫其實不大喜歡這樣的買家,畢竟把成衣買走的話,他還得再做。

陶小米道:“我是出去公幹,銀子不會少了你的,給你加一倍都可以。”

因為這句話,裁縫臉上又多了些笑容,連忙把他看着合適的成衣給陶小米取來。

陶小米裝作一邊試衣服一邊問道:“還有別人來買過成衣嗎?我有幾個同僚也出來採買了,若你這裡還有的話,我回頭介紹他們來,我們走的急,只能是買現成的,對了,我們要往北走,得買厚一些的衣服,你有嗎?”

裁縫連忙道:“厚一些的衣服也有,不過沒有現成的棉服......”

陶小米:“那就是說你這沒有別人來買過成衣了?那有沒有人做過棉服?”

裁縫道:“沒有,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再說這都快初夏了,哪有人做棉服的。”

陶小米嗯了一聲,把試過的衣服脫下來:“算了,不合適,我也不買了。”

說完把衣服放下就走了。

裁縫有些愣神,看着那傢伙就那麼理所當然的走了,他嘴唇上下動了動,無聲的罵了一句......

陶小米從這個裁縫鋪子出來,攔着一個過路的大哥問,哪裡有裁縫鋪子。

那大哥看了看旁邊的鋪子,又看了看陶小米。

陶小米壓低聲音說道:“這裡沒有合適我的布料,我再換一家看看,大哥你若知道就告訴我一聲。”

那大哥就給陶小米又指了指方向,說明所在後就走了,這一幕,讓那裁縫把這過路大哥都順帶着罵了幾句。

陶小米一路走一路看,所有的裁縫鋪子都進去轉了一圈。

這一趟走的,收穫了所有裁縫的祝福。

不但走了裁縫鋪子,也走了當鋪,那個叫元楨的傢伙極有可能會典當些什麼東西。

然而這一路走下來,陶小米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結果他自己成了可疑之人。

他也是沒有想到,本地百姓的覺悟這麼高,這不到半天時間,他在城裡就成了懷疑對象。

才準備回縣衙,就被幾個裁縫給堵住了,他們還帶來了兩名捕快。

“就是這個人,鬼鬼祟祟的!”

“他去了所有的裁縫鋪子,卻什麼都不買,只是打聽人。”

幾個人一起給他告狀。

陶小米心說這也不能怪人家,誰叫自己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把福樓縣的裁縫產業給得罪了一個遍。

他也沒有當眾解釋自己來歷,跟着那兩個捕快回縣衙。

到了縣衙里才亮明身份,這事,把葉小千都給逗樂了。

離人聽完之後也笑:“我福樓縣百姓的警惕之心,還是很值得肯定的。”

陶小米笑道:“走了一圈,沒有發現嫌疑之人,自己成了嫌疑人......不過這麼看的話,那個叫元楨的應該沒有來過縣城,所有的裁縫夫子,當鋪,客棧,還有涉及到他跑路的其他鋪子,我都仔細問過,沒有任何收穫。”

葉小千點了點頭:“那明日就帶隊伍去那邊海島看看。”

而此時此刻,找了間空房躲起來的元楨,越發覺得事情不對勁。

本打算在這住幾天,等那幾件衣服做好了之後再走,可現在他放棄了。

到了夜裡,元楨從院子里悄悄離開,以他的實力,要想不被人發現,能發現他的人也着實不多。

順着牆根暗影處一路往城牆方向走,他找了一個城牆拐角處,這裡最是陰暗,而且爬上去更容易些。

這個漆黑如墨的晚上,元楨翻牆而出,連夜逃離。

第二天一早天才亮,葉小千他們就起來準備趕往雲萊島那邊查一查。

走之前葉小千問:“所有空置的民居都查完了嗎?”

謝晚歌搖頭道:“人手稍顯不夠,查了大半個城,還有一部分沒有查到。”

葉小千道:“那你帶着人繼續查,不用跟我們去雲萊島了。”

謝晚歌應了一聲,帶着他的人繼續去城裡查。

葉小千等人騎馬趕往海邊,離人已經派人準備好了漁船,就在岸邊等着。

到了地方才下馬準備上船,後邊就追過來兩個廷尉。

“大人!謝百辦在城中一處廢棄民居中發現有人落腳過的痕迹。”

“嗯?”

葉小千沉思片刻,看向離人道:“抱歉了將軍,海島回頭再去。”

說完後招呼手下人,騎馬往福樓縣城裡趕,離人看着這個略顯神神道道的千辦大人,覺得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廢棄的民居中有人來過的痕迹,這其實很正常,誰家孩子不四處亂竄的。

還有路人,找不到茅廁,隨便找個廢棄的院子進去方便。

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可就因為這一個不算線索的線索,千辦居然就放棄去海島了。

離人還是覺得,那個叫元楨的傢伙,十之七八還在某個島上藏着呢。

但人家廷尉府的千辦都回去了,他也只好帶着人跟了回去。

回到縣城裡找到地方,葉小千仔細檢查一下痕迹,然後又縱身一躍上了院牆。

在院牆上發現了腳印,他隨即往前看了看:“去那邊城牆處查,仔細查牆角。”

沒多久,謝晚歌就率先到了元楨逃離的城牆拐角處,他深吸一口氣後開始往上爬。

片刻後回頭:“有痕迹。”

葉小千立刻回頭:“上馬,出城追。”

所有人立刻上馬,黑騎隊伍呼嘯而出,這一幕把離人都看的有些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