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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有節奏的波濤就算隔着一片沙灘與厚厚的木屋牆壁,也能夠清晰聽到響動。

身處於一處安靜的木屋當中,霍伯特眼睜睜看着面前那因為高溫而翻湧的坩堝,忍不住淹了口唾沫。

坩堝中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正隨着沸水滾動而時隱時現。

乾癟的蜥蜴頭、不知道是什麼生物身上的眼珠子、粘稠沾染暗紅色鮮血的心臟、半截黑漆漆的人類手指……

這些東西看起來就很恐怖,但更恐怖的其實是木屋當中其他物件。

裝在玻璃瓶內的嬰兒胎胚、吊縛在房樑上的一堆腥臭乾屍、如手指破開土壤緩緩在摸索着什麼的盆中藤蔓、以及正站在坩堝前,握着銀勺子不斷攪動坩堝內液體的恐怖巫婆。

說是巫婆有些不恰當,因為這位皮膚細膩,身材高瘦、外表看起來還是很年輕的。

只是她渾身膚色呈暗青色、還刻滿了各種古怪紋身,腦門上沒有任何頭髮,光禿禿顯得非常怪異……

霍伯特對此不敢多看,因為對方是在這片海域當中赫赫有名的蛇女巫,素來喜怒無常,動輒暴起殺人。

然而矛盾的是,她卻又是附近最有名望的一位醫者,不論是商人水手、還是海盜,遇到什麼難以治癒的疾病,都會第一時間想到她。

這讓霍伯特恍惚想起了自己不久之前在內厄姆的那次重病。

當時給他治療的神父可比眼前這位要順眼多了,而且脾氣溫和,手段高超,堪稱神職人員的典範,對比眼下……

正暗暗懷念,他耳邊突然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祈求別人幫你解除詛咒時嫌棄這人長得丑。”

這話是年輕女巫口中發出的,霍伯特因此被嚇了一跳。

但他緊接着就故作淡定地聳了聳肩,“不是丑,是很奇怪。我的意思是說,呃……與眾不同。”

這種反應倒是讓女巫抬眼看了他一下,隨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漆漆的尖銳牙齒。

“你倒是很誠實。”

“我曾經在一位神父面前發誓不再說謊。”霍伯特如此說道。

實際上他是對着那位神父的房子發的誓,因為當時他準備逃跑,有點不好意思去見對方。

但這種細節就屬於無足輕重的小事情了。

“真是個愚蠢的誓言。”

女巫聞言對此作出評價,“聖約教會的神父們每天都在撒謊,你卻在他們面前發誓要誠實?”

“不是所有神父都是你說的那種。”

霍伯特反駁,“我曾經也這麼認為,但那時我很渺小,視線看不到更遠的地方。”

“你現在依然渺小。”

女巫咧嘴笑了笑,“但可以理解,如果你不這麼想,你早就活不下去了,更不會跑到我這裡來。說說,你都遭遇了什麼?”

霍伯特聞言張了張嘴,有些不服氣對方所說的話,但緊接着他就反應過來對方的女巫身份,於是沒說話,只是抿了抿嘴。

女巫本身卻彷彿真的能夠讀心一般,一邊用勺子攪動鍋中的液體,一邊輕描淡寫地不斷揭開霍伯特身上的傷疤。

“你的妻子背叛了你?不對不對,這不算什麼大事。”

“你的主人戲弄了你?噢,沒看出來,你竟然還是一位魔鬼信徒?這就更有意思了,一個魔鬼信徒重新信了那群宗教騙子……”

“啊,我了解了……真是,真是一個美麗的畫面,怪不得,怪不得……”

她這番低語讓霍伯特面色愈發難堪,最終忍無可忍地豁然轉身就準備離開。

只是對方卻顯然沒打算“放過”他。

“你中了潮汐島上的詛咒,如果十天之內沒有治療,就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脫水而死。”

“伯尼神父可以治癒我。”

霍伯特惱火地說道:“他可不像你這樣心思歹毒,喜歡看人笑話!”

“詛咒和疾病可不是一回事。”

女巫聞言怪笑地道:“你真的確信你能在那些騙子身上獲得治癒?而且這裡距離陸地那麼遠,你還來得及嗎?”

“我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那麼你為何而來?”

“我——”霍伯特語塞。

他當然是不想死的,在內厄姆痊癒後,他還想着親自出海將那位逃竄的巴澤爾抓回去呢。

所以他出現在了這裡,出現在了這位女巫的面前。

因為在大海上尋找巴澤爾行蹤線索的途中,他不小心受到了一種詛咒。

而這詛咒正常醫者可解不了。

但這並不是他能夠留下來受辱的理由!

於是霍伯特冷哼了一聲,就準備繼續離開,不理會這個巫婆口中的話。

結果他發現對方原本在攪動液體的動作突然停頓了下來!

霍伯特因此而警惕,以為她要對自己動手。

但緊接着他就發現自己想多了,只因這女巫此刻表情看起來非常奇怪——激動、詫異、遲疑、興奮……

霍伯特無法分辨對方臉上表情到底代表着什麼,也不清楚為什麼這位一瞬間就變成這樣了。

但反正是不正常。

“你……還好吧?”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呆在這裡別動,吟遊詩人。”

巫婆倏然說道,隨後撂下勺子急匆匆走向了木屋之外。

……

“你好,維吉妮亞閣下。”

……

“您是要出門嗎?”

……

“有什麼能為您效勞的?”

……

外面一些等候治療的人紛紛打招呼,但卻並未得到女巫本人的回應。

房間中的霍伯特則有些遲疑自己要不要離開了。

按理說他已經打算走了,但對方這種奇怪的反應卻又讓他很遲疑。

也許等下會發生什麼?

也許這是個惡作劇?

或者真的有什麼事情?

還是先等等吧,搭船那些人還沒走,我自己也離不開這座島。

霍伯特最終如此對自己說。

他是和外面那些人一起劃小船過來的,因為女巫所在這個地方是一座小島,沒有合適的停泊處,大船靠不過來,只能在遠處等候。

所以就算他要走,也得等外面那些傢伙全都完事後才能行。

結果這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

期間沒有事情發生,對方卻始終沒再出現過。

“喂,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門外突然探進來一顆光禿禿的腦袋,肥碩渾圓、臉上一道猙獰的傷疤看起來很嚇人。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霍伯特回答。

對方是此行的組織者,也是這座島的常客,沒有他領路,霍伯特可找不到這個地方。

但因為女巫認出了霍伯特從陸地而來並且想打聽一些消息,所以就率先接待了霍伯特。

“你在這屋子裡,難道一點事情都不知道?”光頭表情有些不滿。

“我很想知道,但我真的不知道。”

正如此說,霍伯特突然發現周圍光線有些變化。

轉頭看去,入眼所見的是窗外那原本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時竟然聚攏來了一片烏雲!

這現象讓他很錯愕,外面那些人同樣因此發出一陣騷動。

然而接下來並沒有發生什麼特殊情況,除了天空處飄蕩而來的烏雲越聚越多。

這種現象很不正常,因為當外面天空完全被烏雲覆蓋之後,它們還仍舊在不斷凝聚着。

於是本就陰沉的嚇人的雲層越來越黑,最後甚至如同墨汁一般。

詭異的雲阻隔着陽光的滲透,將周圍環境籠罩的黑漆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