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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化侍言罷朝張紅纓微笑,他來到她身邊好言勸慰,示意自己不會有危難,可張紅纓還是放心不下,一直盯着姜京佐虎視眈眈。

“老泥巴你不用慫,我也是不折不扣的練家子,我就在門外守着,要是他欺負你了你就喊,我進來揍他!”

“哈哈哈好啊,我們紅纓女俠天下無雙,你還是先回你家,給他留條活路吧。”

安化侍捋須淺笑,張紅纓朝姜京佐冷眸環伺,提着槍滿溢警惕地離開了院子。

院中只剩下姜京佐和安化侍。

“坐吧。”

安化侍指了指院落中唯一一張搖椅。

姜京佐見狀搖了搖頭,指了旁邊的迴廊,示意安化侍跟他進去席地而坐。

安化侍見狀略顯恍惚,不過還是聽話照做。

二人在迴廊內靠牆坐下,安化侍瞥了瞥迴廊的柱子,那裡還留着他當年砍出的刀痕。

“想當初,我一次呼吸便斬落了十幾位弓弩手的頭顱,就是在這條迴廊內。”

“現在想想,有何感觸?”

這是姜京佐說的第一句話。

“早已無感,畢竟時過境遷,早已滄海桑田。”

安化侍抖抖髒兮兮的衣袍,看了看姜京佐的臉。

“你還是一點沒變啊,姜大俠。”

“你倒是有些老了。”

姜京佐輕撫雲戒,取出兩瓶屠蘇酒,將其中一瓶遞給安化侍。

安化侍見狀滿臉堆笑。

“嗨呦呦,這一口可饞了我許久了。”

拍開酒罈封泥,安化侍一飲而盡,面色也出現一抹桃紅。

“你從前喝酒不會這樣的。”

姜京佐略帶惋惜地看了看安化侍。

“我現在就是個凡人,喝酒當然會醉的,這沒什麼。”

安化侍早已看透,此刻晚風慵懶,他打了一個大哈欠,隨後看向姜京佐。

“這些年......修行界都發生哪些事了?”

“的確不少。”

姜京佐緩緩喝下一口酒,隨後望着對面的院牆喃喃自語。

“你體內的大浩然正氣,現在可以不用多慮了。”

“什麼意思?”

“諸葛燃燈死了,就在一年前。”

“老死的?”

“被孔家暗殺,孔慕賢成就地境大祖,竊取了諸葛燃燈全部道果。”

“果然是他。”

安化侍聞言沒有太多驚訝,畢竟這是儒門內部的明爭暗鬥,不過他的表情還是滿溢唏噓。

“說起來也是苦了諸葛前輩,他一生為儒門盡心竭力,可東陳修士根本無法理解他的宏圖野望。孔慕賢只是一個市儈小利之人,他只貪圖攥緊儒門的權勢,卻從沒想過儒門的未來。整個儒門都不理解諸葛燃燈,反倒將他當成眼中釘肉中刺,諸葛前輩愛了一生的儒門,到最後看來要毀在孔家的手裡了,畢竟眼光放不長遠的掌門人,是不足以擔當千秋偉業的。”

“看來你這些年足不出戶,眼界見識倒是絲毫不差。”

姜京佐聞言面露欣賞。

“正如你所料那般,孔家清除諸葛一脈後,古魔宗勢力便徹底滲透其中,令狐魔祖親自出馬駕臨儒門,眼下東陳州儒門覆滅,孔家被滅門,東陳王朝皇室崩壞,已經徹徹底底淪為古魔宗崛起的第一魔窟!”“動作這麼快......他不在瀧地洞辯難了?”

“本來是的,可孔慕賢的所作所為實在太有傻氣,我若是令狐睛明,也會如他一般做出選擇,此乃人性,並不稀奇。”

姜京佐又喝了一口酒。

安化侍聽完後滿溢慨嘆,看來界山之隔的東陳王朝早已翻天覆地,想當初自己不遠萬里耗費十三年離開,完完全全是明智之舉。

“鬼宗方面,你那位兄長已經晉入鬼王。”

姜京佐提到了八步趕蟬,安化侍聞言哈哈大笑。

“這倒是件好事情。”

“還有這些,都是你傳信託我幫你查的人脈蹤跡,都在這裡了,你自己看吧。”

姜京佐本就是話不多的傢伙,他從懷裡取出一疊竹簡,扔到了安化侍的膝頭。

安化侍好生接過靜靜翻閱,竹簡內雖只有寥寥數語,卻已然涵蓋了大半個當世修行江湖的興衰生衍。

他看到了季常侍和小榕,這對師徒前往西澤大荒,去探尋世間七大禁地之一的萬佛窟,二人皆得到了古佛密宗衣缽傳承,同時也引來影無偞從中作梗,好在是修成巨擘大圓滿的季常侍佛法浩瀚,與影無偞力戰七天七夜八千回合,最終將影無偞魁首斬落馬下,發現他竟是舊水老祖選中的第一位侍者——支無邪擁有者嫪毐。

“嫪毐?”

安化侍讀到此處微微一愣,說起這些侍者,前兩位一直都神秘兮兮,之前第二位被選中之人安慕希在北絕之淵隕落,這第一位被選中之人則向來不出江湖,沒想到是被舊水老祖帶在身邊統御影無偞,亦沒想到其最終下場竟會死在季常侍手上。

“不錯,侍者殺侍者,這也算是有始有終,這嫪毐說起來更像謀臣,一直都是舊水麾下的心腹謀士,多年來鮮少參與實際鬥法,我曾在老山和他有過一面之緣,他的修為已至大祖境,可在一流高手眼光看來,頂多算是馬馬虎虎,不過他的運籌能力堪稱天下前三甲,畢竟也唯有此般人物,才配得上重開鬼道第一祖師爺的名號。”

“原來是他?”

即便已是看淡放下,聽聞此話的安化侍依舊瞪圓了眼珠。

很久很久以前,公羊子就和安化侍講過鬼道的由來,公羊子說過鬼道傳承悠久,畢竟十三萬年前,令狐睛明與飛廉氏一代還未崛起之時,天下間便有鬼道和祭師一脈,再後來古魔宗崛起,一舉吞併鬼道祭師合為一宗,直到鬼道開宗女仙人一掌撼天地,古魔宗屬地淪為古魔絕地,宗門崩裂後天照宗強勢崛起,大肆絞殺鬼宗門徒,致使鬼宗一蹶不振,直到約五千年前鬼宗崛起一人,善用毒功被尊為毒王,一手將鬼道修士收斂聚集重開鬼道傳承,現在聽姜京佐的言辭,此人便是那重開鬼道的祖師爺,舊水老祖麾下的心腹謀臣嫪毐!

“真的是沒想到,季道友竟能夠斬殺此等人物,他和小榕現在還好嗎?”

安化侍笑得很濃郁,可姜京佐聞言卻面色一滯,安化侍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變化,一時間心中咯噔一下,也緩緩收斂了幾分神情。

“姜大俠,有事但說無妨。”

“其實也沒什麼可瞞你的,自你隱退江湖後,季常侍便成了舊水侍者中最具威脅的一個。季常侍自斬落嫪毐後便寄居西域蓮花山,將一身修為衣缽悉數傳承給小榕後,閉關十年餘三百二十六天,踩蓮瓣升天步步生蓮,十步入地境大祖,進而駕臨舊水瀧地洞挑戰舊水老祖,最終被舊水老祖斬殺,形神俱滅不得善終,這些也都是小榕告訴我的,小榕那姑娘我看了看,根骨一般卻韌性極好,假以時日定然可成就陸地菩薩金身。”

“以大祖境迎戰老祖......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安化侍聞言神色黯然,不過隨後便緩緩釋然了幾分。

畢竟人各有志不可強求,他並非季常侍,不懂得季常侍所思所想,可他也清楚季常侍從來都不是胡亂衝動之輩,姜京佐瞥了瞥安化侍,也開口解答了他的疑團。

“我雖不了解你們這些宿命之輩,可僅從修行上來看,季道友此舉很顯然在給人鋪路。”

“給誰?”

“你,還有他的弟子小榕。”

“何以見得?”

“季常侍捨身證道,是他明知此生抵達老祖境已希望渺茫,舊水老祖時時刻刻縈繞其青燈佛心,心有藩籬自然也不可能真正涅槃清靜,既如此還不如直面宿命糾葛,以自身證道解脫,讓小榕這位心無藩籬者傳承佛門意志,當然這僅僅是我個人的看法,還有另外一點是我胡亂猜的,季道友之所以敢如此不管不顧,也恰恰是想要為你之後鋪路,他相信你肯定會重新回到往昔,進而更勝往昔,至於他為何會這麼想,那你得去他墳前自己問他了。”

“我大概能夠理解,又完全不能夠理解。”

安化侍沉吟半晌緩緩開口,他的面色上無悲無喜,但很顯然也不是平波無皺。

“有空去西域蓮花山瞧瞧,那叫小榕的女佛修已經開宗立派,好像叫什麼四偈清靜宗,飛廉氏前輩也在那裡清修,自從上次北絕之淵行後,飛廉氏前輩就再未出過山門。”

“如此甚好。”

安化侍向來對飛廉氏滿溢敬重,他也不希望飛廉氏再摻雜這世間紛擾,能夠和小榕相伴清靜無為,這倒也真不失為一種歡喜的歸宿。

“為了給你探聽這些消息,我曾經去過那四偈清靜宗一次,我記得宗門內有一方喚名“鎖紅念”的青燈祠堂,裡面供奉着一張畫像,小榕每天都會去那裡吃齋禮佛,那畫像上是你的模樣。”

讓姜京佐這種孤僻之人說出這些話,屬實是有些難為他了。安化侍聞言亦長長嘆息,耳畔仿若又想起小榕喊自己安公子的時光。

“我的侍天門,現在還好嗎,姜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