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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氣如龍,縱橫十方。

秦廣川的刀配上安化侍的陣,此刻可謂渾然天成天衣無縫。

黑影被困在陣眼處行動滯澀,滾滾玄青道宗真氣化作蜿蜒藤蔓,蝰蛇一般將其滾滾纏繞殆盡,而十道金色殺人刀芒亦呼嘯而至,霎時間便砍上了黑影的袍子肉身!

轟隆隆隆!

聲音如悶雷撞鼓,如大日洪鐘,夯實而又壓抑。

預想中皮開肉綻的景象並未出現,每一道刀芒竟全部被黑影硬生生用肉身抗下,刀鋒嵌入其皮骨並未蔓延深邃,而是在極為淺薄處便化作虛無,好似一大塊被凍僵的生豬肉,用鈍刀無法砍斷一般彆扭至極。

“他奶奶的,這傢伙還是不是人?”

巨大的反震力道回彈,令秦廣川氣海翻湧面色潮紅,安化侍見狀亦毫不留手,閃瞬來至黑影頭頂上方,手上陰陽二氣伴隨血獄冥雷全數打出,一時間方圓百丈生靈寂滅雷雲翻滾,巨大的血色雷龍繚繞着陰陽二氣,將居中黑影徹徹底底荼毒進囚籠之中。

這兩手向來都是安化侍引以為傲的殺手鐧,黑影蒙受着狂轟濫炸的折磨,果然支撐不住開始嗚咽嘶吼,他的叫聲聽起來也悶悶的,好似胸腔里憋了一口濁氣一般,可詭異的是自始至終這傢伙都不反擊一招,這倒顯得安化侍二人有些咄咄逼人了。

“老安,近些年不見,你的攻殺手段越來越簡單明了了啊!”

秦廣川少見的說了一句讚許,這年頭能讓他真心誇讚的傢伙着實不多,秦廣川也的確看出來了,這些年安化侍的機緣又大有長進,僅憑剛剛那一手,就不曉得比他要高明多少。不過想來也有些奇怪,若是換做往日的秦廣川,定然會心有不忿勉勵自強,而現在見到安化侍強大之處的秦廣川,心中卻僅僅只剩下從容的肯定與欣賞。

這可越來越不像殺人刀了,可秦廣川現在很喜歡這種狀態。

不遠處城池中已經一片混亂,如此大戰驚動了裡面的百姓,除了拋家舍業倉惶退走的平民外,還有不少好事的修行者飛身而起,在極遠處觀摩着沖霄的道韻,觀摩着那一道道血龍翱翔。

對於他們來說,這種觀摩機會是相當難得的,不過安化侍此刻卻頗為頭痛,因為他發覺血獄冥雷竟無法將黑袍完全炸開。

這黑袍......果然玄妙。

“我說老兄,其實今日是我們兩兄弟冒犯你不假,可的確也是你們的人搶我娘子在先。現在你啥也不說也不還手,到底你是啥意思我們也不懂,你若是再這般僵持,休怪我兩兄弟不客氣了啊!”

“咳咳,老安,咱這突然發難還講道理的土匪行徑,竟被你說得還這麼有道理,真的是讓我這張老臉有些掛不住啊。”

秦廣川提刀也來至黑影上空,此刻血獄冥雷已經侵入黑袍體表,以黑袍人為軸,驟烈的血色恐怖雷光濃醇激蕩,大地被雷光荼毒不斷往下凹陷,陰陽二氣也附着在雷光表層對弈黑袍,驟烈的腐蝕之力令黑袍逐漸苦不堪言。

“吼......吼碌碌......”

一陣陣低沉咆哮從雷海中傳來,可以聽出黑袍人正蒙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當然這也完全合理,畢竟若他不施展時間大神通,僅憑神通術法與安化侍對抗是難以招架的。

畢竟以安化侍目前的整體實力,揮刀秒殺左天衡那種平庸大能簡直就是分分鐘的事兒,凝境以下真無敵也不是說說玩的,凝境以上修行者在不用法則前提下,能夠勝過他的也寥寥無幾。

因此,若這黑袍繼續隱忍不發,那麼等待他的將會是徹底湮滅,即便他的黑袍有夠神秘莫測,可這也僅僅只是時間問題,而安化侍擁有氣血**的太古神體,若論打持久戰,他還從來都沒怕過誰。

“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做......你們為什麼一定要逼我!”

又過了盞茶時辰,已經被雷火狂轟濫炸到斑斕的黑袍人總算動了真怒,他昂揚朝天發出一聲大喝,下一刻渾身黑袍竟化作滾滾黑炎風暴,呼嘯逆流而上,好似一條從大地朝天奔涌的黑色長河。

“老秦,速速避開!”

安化侍二人見狀立刻朝兩邊疾退,可黑炎貌似自有靈智一般,無孔不入且恍若不是自然生衍的物質,血獄冥雷和陰陽二氣竟完全拿黑炎沒一點辦法,雖說安化侍退走的及時,可秦廣川卻慢了一步,被黑炎烤到了一抹腳踝。

“啊——”

秦廣川發出一聲哀嚎,瞬間失去鬥志從高空隕落。

安化侍見狀瞠目結舌,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秦廣川護體罡氣被瞬破。

“老秦!”

與此同時,已經動了真怒的黑袍人開始反擊,黑炎將方圓百丈所有血獄冥雷瞬間吸納入體,最終化作一條纏繞陰陽二氣的血色黑龍,朝秦廣川的方向猛撲而去,不過就在黑龍即將吞噬秦廣川的前一刻,龍體卻忽然兵解四散紊亂,秦廣川見狀亦速速遠遁逃離。

“祭師秘法?”

黑袍人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朝安化侍的方位怒目而視。

的確,此刻的安化侍拈指造印,一雙太陰蛇眸紫芒翻湧,恰恰是剛剛施展過大馭魂術·度陰的徵兆!

“看來我猜的果然沒錯,像你這種看似無堅不摧的妖異怪物,往往都會在神念意海上出現軟肋,老秦,你有沒有事?”

安化侍飛掠到秦廣川身邊,令他驚訝的是,秦廣川腳踝處的黑炎竟無法熄滅,反倒順藤摸瓜以燎原之勢朝上蔓延。滋滋啦啦的烤肉味道逐濃烈,若就這般持續下去,要不了多久秦廣川整條腿都會被廢掉!

無孔不入......簡直和當初空海中的黑手印如出一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秦廣川發出陣陣猙獰哀嚎,這還是安化侍第一次瞧見他這般樣子。如此隱忍不發的西梁莽漢,究竟承受了多麼難以言喻的痛楚,才會令他徹底放下一切放浪形骸。

難以想象。

恐怖如斯。

而更加讓安化侍感到驚訝的,是褪去黑袍後,黑袍人真正的尊容。

“這......又一個縫合怪?”

即便有六七劍鋪墊在前,安化侍還是被這怪物給震撼到了。

最起碼六七劍是夫妻縫合一處,左右雖不對稱但還算俊男靚女,而這黑袍人卻完全像一尊巨大鐵塔,渾身上下的血肉斑斕模糊,竟然連一整張完整的人皮都不曾擁有!

身高足夠十尺開外,不過背負着一隻類似船錨般臃腫的巨大墓碑,墓碑亦足足有十尺身量,壓在畸形怪狀的怪人身上,將他的腦袋和頸椎硬生生壓彎變形,能看出他保持這種姿態已經很久很久了,而且貌似從沒打算移動或將其拿下來過。

那墓碑說實話長得很不倫不類,與今日凡塵中的墓碑外形相去甚遠,墓碑的材質亦不曉得是何種石料,看起來風霜密布滿溢滄桑,好似經過了幽幽萬古無盡歲月侵蝕般滿是斑駁,若非上面篆刻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安化侍也不會往墓碑上去想。

放眼一瞧,墓碑上的名字全都是安化侍沒見過的古文字,安化侍也算是知曉十三萬年前古魔宗文字的傢伙,因此他能粗略辨認出墓碑上篆刻的零星字跡,可整體一瞧卻又是滿臉陌生,很顯然這些文字的根源比古魔宗還要久遠,也即是說至少來自十三萬年以前!

此刻,墓碑死死壓在怪人整個後身,下方一直拖到地上,隨着怪人走動而拖出漆黑的溝壑,好似一塊開墾荒地的巨大犁耙。

怪人的脊背已經被徹底壓彎,很難想象他剛剛是以這種姿態施行的反擊,更難想象這樣一個跟墓碑較上勁的傢伙,竟然能夠修鍊到凝境巨擘這種高深境界。

匪夷所思。

當然和他的樣貌相比,這些還僅僅都只是皮毛而已。

安化侍能清晰看出,這傢伙是被人重新縫合過的,採用的是和六七劍一樣的遭遇手法。只不過這傢伙比六七劍要倒霉得多,他貌似根本不是兩具肉身縫合一處,而好似是......好似是......好似是數千上萬人的碎肉屍塊縫合在了一起!

安化侍其實也不想有這種噁心念頭,無奈他此刻看到的景象就是這般。

這傢伙的心臟露在外面,砰砰狂跳色彩斑斕,渾身上下流淌着噁心黏【膩】的油綠屍水,屍水在其體表流淌非常緩慢笨拙,因為他從上到下就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全部都是各種膚色、器官、部位拼接而成的組合軀體,坑坑窪窪彎彎繞繞,一片瘦骨嶙峋,一片又臃腫肥碩,一片露着大腸子晃來晃去,一片又露着肋條骨肺臟嗡鳴!

從上到下,說成數以萬計生靈拼接而成,可能都是謙虛的說法。

安化侍實在是不忍心再看他的身體,他將視線緩緩轉移到怪人的臉上,發現他整顆頭顱也是這般,光頭皮便坑坑窪窪出現了數十種發色,上面生滿了歲月沉澱的霉斑,不過這些也全都不重要,在看到他那張臉後,安化侍才清楚的明白一個道理,原來他從前見過的所有醜八怪,現在想想其實也都長得算很不錯的了。

一張臉,恍若能映照世間百態心酸愁苦眾生萬相,也是沒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