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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蟲谷的禁忌之談。

陳簡心領神會,沒再詢問。他瞥了眼撲騰的蝴蝶,收斂了心中的不滿。

長頸鋸鍬的腿力了得,他在林間飛速奔跑,像一隻狂奔的袋鼠,每一步都又高又遠,鬼蟲賦予的感知力量讓他能有驚無險與障礙物擦肩而過,陳簡感覺像在坐過山車,身體在不斷失重的顛簸下抵達了垂直峭壁。

次谷就在上方,這裡並非陳簡下來時經過的地方,而是正好相對的南面,峭壁上長有豐富的植株,大概是因為太陽在更偏北的軌道上運轉。

陳簡抬頭望去,峭壁在月光下凹陷出許多深灰的影子,定眼一看才發現,都是些天然形成的橫洞,洞口有大有小。小的可能連拳頭都無法伸入;大的則有兩個人那麼高。

“我們到了。”長頸鋸鍬說著,同時發動鬼蟲和澤氣的力量,輕鬆地踩上了垂直峭壁,目標明確地走向密布洞穴之一。

他跳入深洞,寒冷的空氣頓時吹拂全身。

“她就在裡面。”

陳簡問道:“她是你什麼人?夫人?長輩?”

“不,”他搖頭,露出飽含溫柔的笑意,“是我的女兒。”

女兒?

陳簡聽到了天方夜譚,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小孩會是什麼樣子?而且他為什麼把女兒放在這種地方?孤零零、寒冷的洞穴里。

“這裡比較安全。”長頸鋸鍬自發回答道,“無論是次谷還是蟲谷,裡面都有太多危險的東西,煉蟲師也好、鬼蟲也罷,都威脅着她的性命。這是蟲谷里最安全的地方。鬼蟲大多懼寒,而且是峭壁之中,不方便停留。”

提到鬼蟲懼寒,陳簡馬上感受到一股涼意。

按道理,有澤氣護體的他不會因這種程度的冷氣而發抖,可他確確實實地哆嗦了一下。

是因為鬼蟲嗎?

他心想:谷主無法監視北方,是因為蝴蝶無法越過南北的分界線?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企圖用澤氣溫暖軀幹。

不過徒勞一場,如今的他不再是個體,精神和物質都神奇地與蟻群聯結,螞蟻會感到寒冷,寒冷也會傳導到他的身上,他無法避免,除非能分散澤氣,保護所有螞蟻——這有些強人所難了。

長頸鋸鍬繼續背着陳簡,步入深邃山洞。

洞**部構造並不複雜,不過是幾條相互分差的死胡同並在一起,只要稍用澤氣探索就能找到僅存的通道。牆壁都是冷峻的泥石塊,

長頸鋸鍬對這兒再熟悉不過,恐怕閉着眼睛都能找到女兒的藏匿之處。他邁出輕快的步伐,趴在他背上的陳簡都能感受到這份喜悅。

“你平常多久見她一次?”

“每隔兩三天。”他說道,“探索地洞的時候沒法抽身,只能如此。”

穿過分叉口,陳簡感受到一股暖流。沒過多久,他看到了沿着洞壁生長的紫紅色藤蔓。蒼涼的洞穴頓時充滿生機。

很顯然,長頸鋸鍬的女兒就居住在裡面。

“這些藤蔓是你種的?”

“沒錯,這樣暖和點。”

陳簡沉默了半晌。他不太清楚藤蔓會不會導致洞穴坍塌,但正常來說,這麼做的風險相當之大,他猶豫要不要警告長頸鋸鍬,不過對方先開口。

“她有些怕生,我先把你放在這。”

“我說,”陳簡抬起頭,“你為何要讓我見你女兒?我們……才剛剛認識。”

長頸鋸鍬好像聽到了荒唐的笑話,他訝異片刻,凝視陳簡許久後笑道:“沒什麼別的原因,我覺得你是個不錯的人。”他轉身揮手,走進深處。

“好……”陳簡滿臉愁容。

一個樂天派,這樣的人為何會被打入煉獄?

經歷了瘋子的背叛,陳簡完全無法信任這種笑嘻嘻的傢伙。

誰知道他的笑里藏了多少把刀?

不過對方願意帶他見女兒,這是否相當於主動把軟肋暴露?

陳簡寧願相信長頸鋸鍬。他不想做冷血的人,但內心深處依舊保留了一點點揮之不去的警惕——他有些厭煩現在的自己。

他想看看長頸鋸鍬的女兒,又有些害怕。

萬一她是個長得跟蟲子沒什麼兩樣的怪物,他該如何面對?

很快,他就聽到長頸鋸鍬的親和語氣。

從他嘴中發出那種聲音充滿違和感,但從一位父親口中說出,則顯得相當自然。兩個不太相稱的性格竟能巧妙和諧地出現在同一人身上,陳簡不僅感慨親情的偉大。

他想起和自己同居的那位女性。她是誰呢?是自己的妻子?同事?普通朋友?

現在能搞清的是,他有一份非常穩定且高級的工作,所在的公司也財大氣粗。他以為記憶會進一步回歸,可費盡千辛萬苦,還是無法踏出深黑無盡的走廊,世界好像在那裡被切斷了,他走不出公司,記憶就回不到家中。

他必須找到離開那間辦公室的方法。他知道,有時候人的記憶跟偵探小說沒什麼區別,一旦找到關鍵線索,後面的事件便會順其自然地觸發。問題關鍵在於,線索藏在什麼地方?

辦公室?只能是辦公室里了。他遺漏了某個物件、或是一段話、一個字……

電腦密碼?

他眉頭緊鎖,連自己的生日都無法想起,如何推斷密碼?

“來,瑞兒,帶你見見新朋友。”思索時,長頸鋸鍬已帶女兒走出了洞穴深處。

陳簡深吸口氣,暗自發誓,無論出現怎樣的妖魔鬼怪,他都會泰然相待。

一重一輕的腳步前後踏出,長頸鋸鍬懷中抱着一個很小的身形,和壯碩無比的他一對比,他的女兒顯得更小了。她趴在他的胸口,背對陳簡。

陳簡抿了抿嘴巴。

就目前來說,她看上去很正常,沒有長角;肉嘟嘟的腿能正常活動——不像自己;烏黑(大概是烏黑)秀髮的長短恰到好處,發間也沒爬蟲豸;膚色是健康的粉白。

“喏,下來。”

女兒不情願地挪動身體,鬆開緊箍長頸鋸鍬的雙手,從他身上滑了下來。

她慢慢轉身——

一聲尖叫打破了夜的寧靜,振聾發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