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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沈朔霞差點昏厥。

獨孤麟奇連忙扶住她的腰:“怎麼了?”

“那道白光。”沈朔霞已經失明,可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竟然還能看到一道耀眼的白色直線把黑暗一分為二,“你別看!那是核溶的光!”

“核溶?!”獨孤麟奇大驚失色。

南方怎會有核溶,是蒼言再次發動了巫術?

他連忙別過臉,不再注視白光,並打算帶着沈朔霞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沈朔霞說道:“那核溶飛向北方。”

“有人在用巫術攻擊北方?”

發生什麼了?

自打進紅霧山開始,他就感覺深陷一場巨大的陰謀,有一股藏在深處的勢力在其中推波助瀾,紅霧山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精密的安排,包括血山神蛟的出現、聞訊而來的武者、還有那座徒然顯露的高塔。

“似乎是如此。”

“看來南方也不甘示弱,找來了巫術師。”獨孤麟奇思索,“我們得離開這,我聽皇甫晴說過,發動核溶的巫術師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想必這核溶威力極強,就連紅霧山附近也會被波及。”

他說這話時心情複雜。他可是為了再見一眼故鄉才不遠千里來到此地,可現在遠在咫尺而不可得。無論怎樣,活下去總比變成行屍走肉要強得多。

他情深意切地注視着獨孤遠山,散發出耀眼白光的巨塔就在山峰的一側,或許等這次核溶結束之後還有機會看到完整的故土。

“不過有些奇怪……既然是發動核溶,為何沒見到王室派遣的軍隊,而放任這些武者進入紅霧山……”

獨孤麟奇很困惑。

沈朔霞欲言又止,她翁動嘴唇,然後艱難地說道:“我曾在宮中聽過一些流言蜚語,發動強大的巫術需要很多力量。”

“這話是何意……”獨孤麟奇頓悟,“這些武者都是祭品!”

“恐怕是這樣,要我說,這很像公主的做派。”

“傾蓮公主果然在這座山上嗎。”獨孤麟奇怔怔地瞪着遠處的黑暗。

他當時殺死的那個女子不是公主,真正的公主已經帶着巫術師來到了南方,再大膽猜想,公主本人就有可能是一名巫術師,她曾在北方生活過很長時間,在那掌握巫術也並非不可能。

“公主是為了向蒼言復仇。”沈朔霞說道,“蒼言毀了公主的王朝。”

獨孤麟奇不好評論公主的行為,他對那邊的情況一無所知。

“無論如何,我們得趕快離開了。”獨孤麟奇扶着失明的沈朔霞。

“陳簡他們怎麼辦?”沈朔霞問。

獨孤麟奇搖頭:“凈氣藥劑阻擋不了這些紅霧了,再待下去我們都會瘋掉,陳簡是聰明人,他肯定也會儘快離開吧……”

不知為何,獨孤麟奇說話越發沒了底氣。他想發動智言指路,但紅霧對體力的蠶食太明顯,連啟動的氣力都所剩無幾,為了防止突發情況,他決定不再思考無關的事情。

在人潮湧向巴別塔之時,獨孤麟奇和沈朔霞反其道而行之,兩人逆行朝山下走去。紅霧山已經被鮮血染成空洞的黑,屍橫遍野、血流漂杵,彷彿是當年屠殺的重現,但比那場屠殺更加慘烈。

獨孤麟奇感受得到,身旁的沈朔霞呼吸越來越急促了。她肯定也回想起那次屠殺。

他在身邊,對她是心靈上的懲戒。

忽然,一聲清晰的鳥鳴掠過上空。

這裡還有動物?

獨孤麟奇頓時警惕,沈朔霞也挺直了身體,她也在同一時間察覺到異樣。

按理來說,沒有動物能在紅霧山活下來。

鳥鳴再起。

獨孤麟奇循聲望去,只見層層厚霧後面是模糊的胴體,而鳴叫的鳥已不見蹤影。

“好像有人盯上我們了。”獨孤麟奇告訴沈朔霞,“他攔住了下山的路。”

“獨孤麟奇,沒錯吧?”

是一個女子。獨孤麟奇想不到匹配這個聲音的人。

“你是誰?”

她閑庭信步地朝獨孤麟奇靠近,赤腳踩在濕漉滲血的泥土上,發出濕濕嗒嗒的聲音,讓人聽得心頭髮瘮。

一把精細的匕首從紅霧裡探了過來,彷彿像傳遞一把扇子或是一盞點着的燈,女子伸匕首的速度非常緩慢,讓人感覺不到威脅。

獨孤麟奇拉着沈朔霞退後半步。

“你是誰?”

“你也是秘教的一員吧?”對方的答非所問讓他驚惶。

她逐漸走進了可視範圍內。獨孤麟奇看到了一個外貌古怪的女人,她身材勻稱,五官端正,但皮膚卻格外可怖,那皮膚幾乎沒有色彩,只有微弱的一點乳白,皮膚里的血管、內臟都清晰無比地透了出來,那些器官好像沒被肌肉固定,而是被看不見的線牽連縫系起來。

“你是……”

獨孤麟奇確信自己從沒見過這樣的怪人。

女子露出笑容,像骷髏頭咧開了嘴巴:“看來你並非先前的玄月。”

她知道秘教的事。

獨孤麟奇冷靜地回答道:“我的確是繼任了上一位玄月。”

“他在哪?”

“他失蹤了,所以槐月讓我代替他成為玄月。”

“槐月……我記得是皇甫晴吧。”

獨孤麟奇越發好奇:她怎會如此清楚秘教內部的人事?

他點頭說道:“是皇甫晴。”

“罷了。”她說道,“當年秘教陷害我時,你還不是其中的一員,我無意取你性命。”

獨孤麟奇恍惚了片刻。從剛才起就沒聽到皇甫晴的琴聲,那些因琴聲而自相殘殺的武者們也開始合力往巴別塔前進。

“你,殺了皇甫晴?”

女子挑眉:“沒錯。”

“你……在向過去的秘教復仇?他們把你害成這般模樣?”

“哈,”女子乾笑一聲,“你說我這身白皮?”

“……沒錯。”

“我從小便如此。不過你真有閑情雅緻,還在這兒與我閑聊。”

“這裡很安全,武者們都衝著塔去了。”獨孤麟奇逐漸放鬆警惕。

這女子確實奇怪,來無影去無蹤,恐怕掌握了他所不知的秘法,不過她完全對自己沒有惡意,像一個心緒飄遠的過路客,她嘴上說著復仇,可無論神態、語氣還是氣息,都沒有一丁點憤怒,彷彿在幫別人傳遞這句話。

獨孤麟奇從沒在江湖上聽過這號人物,他很想知道此女子究竟是何人。

“敢問尊姓大名?”

“獨孤麟奇!”沈朔霞小聲警告他,不要貿然接近那怪女子。

“告訴你也無妨,我叫白夭。”

“白夭……”獨孤麟奇感覺聽上去像化名,但無論如何,她至少願意報一個名字。“你接下來打算繼續去尋找秘教的人?”

“皇甫晴、寶應、張虎惜、葵涼、洪岩、千刑辱。還差幾個。”

獨孤麟奇聽得心驚肉跳。寶應的確沒有什麼防身手段,她完全依靠能力和情報才在秘教中有一席之地,但剩下的皇甫晴、張虎惜、洪岩和千刑辱都算得上絕世高手。皇甫晴自不必多說,張虎惜能讓身邊人窒息而亡;洪岩操縱石頭的能力出神入化,天子遇刺便是他的手筆;千刑辱是個裝叫花子的變態,獨孤麟奇不知道他的力量,但他的實力有目共睹。

白夭竟把他們全解決了。

“還剩下鄭端符、簡夢、沈亞、季消宇……希闕儀。”

“希闕儀她不知情。”獨孤麟奇連忙說道,“她和我同輩。”

白夭笑了笑,不置可否。

“還有沈亞,她……一直以醫者自居。”獨孤麟奇突然有些躊躇。

而且他沒聽過另外的名字,大概是星月、塗月和相月的真名。

“別騙自己了。”白夭說道,“沈亞能讓傷口癒合,亦能讓傷口加劇擴大,只要用一枚針划出一道細傷,她就能讓死者慘遭被利斧切割般的痛苦。至於希闕儀,我要親自確認。”說到這,白夭突然望向天空,那是高塔的方向。

“注視白光會失明。”獨孤麟奇提醒她。

白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沈朔霞:“原來如此,不過沒必要了。”

“沒必要?此話怎講?”

獨孤麟奇想不出這跟先前的談話有什麼關係。

“你們走吧,趁現在還能多活一會兒。”

“何意?”

他愈發不能理解。

白夭抬起頭,沒有瞳色的雙眸凝望通天白光。

良久過後,她笑了。

“還沒明白嗎?核溶,是砸向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