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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麟奇的眼皮在不住地跳動,世界好像被流逝的時間分割成一塊塊獨立的畫面,視野從眼角開始模糊,如同一顆慢慢散開的雨露,無論如何睜大雙眼,看到的都是弧形。胸口堵着一股寒氣,讓他有作嘔的眩暈感,視線變成軟塌糊狀的膠體,他好像被一股熱氣溶解成水了。

“怎麼弄成這樣了?”一個從遙遠地方傳來的聲音慢慢貼近他的身體。

“能力使用過度。”另一個人解釋。

獨孤麟奇想直起身體,坐在他一旁的嬌弱身軀馬上扶住他的肩膀:“你先在需要休息。”

先前聞到的花香飄進鼻子,他馬上知道扶住自己的人是誰。

他一言不發地閉上眼睛,平靜地躺在床上。

皇甫晴正跟醫女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看到獨孤麟奇似乎蘇醒,連忙問:“稚泣,感覺如何?”

“我沒事了……”他再次睜開眼,視力已經恢復,刺痛不止的大腦也恢復鎮定,他環視房間,自己正躺在裝潢繁複的客棧中,顯然是皇甫晴訂下的房間,身旁站着葵涼、皇甫晴以及醫女沈亞。醫女常常和皇甫晴一起行動,這次看來也沒例外。

“睡一覺就能徹底恢復。”沈亞青梅顰蹙,“你的玄妙之力使用過度了,再這麼下去活不了多久。”

“我知道……”

“你不明白。”她一臉嚴肅,“我們當初把你救下,不是讓你這樣糟蹋身體。皇甫晴你也是,為何要摻和這件事?城主既然不肯將刺殺小皇帝的買主告訴我們,我們何必幫菩提寨料理錦衣衛?城主既然這麼做,後果自負。”

葵涼顯然被這位看上去清心寡欲、遺世獨立的醫女嚇到了。

的確,沈亞長相平和,說出的話卻與外表大相徑庭,她相當冷靜,連獨孤麟奇都自愧不如,她的一切出發點都是為維護秘教的存在。雖說殺手城與秘教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可它們畢竟是兩個事物,當雙方發生利益和生命衝突,她會說出這樣的話,獨孤麟奇毫不驚訝。

皇甫晴欲言又止,最後說道:“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別去管傾蓮公主,”沈亞用警告地語氣說道,“她相當危險,你們忘了辜月怎麼說的?”

獨孤麟奇滿臉困惑,新加入的葵涼更是木訥不動。

沈亞嘆了口氣:“我忘了,上次你不在。皇甫晴你總記得吧?辜月警告過城主,不要觸碰傾蓮公主身邊的人。辜月在朝廷風風雨雨這麼多年隱藏得很好,這是頭一次向城主發出這樣的警告,城主舉薦壯月去刺殺天子,已觸犯了禁忌,你們好自為之,千萬別再想着用‘智言指路’探究公主的秘密了。”

辜月。獨孤麟奇只知那人是朝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和皇甫晴、沈亞兩人同輩,算是他的晚輩,他還從未見過。

“別太把辜月的話當回事了。”皇甫晴剛說完這句話,就意識到他觸及了沈亞的逆鱗。

沈亞張嘴好像馬上就會炮語連珠,不過她只是沉沉地嘆息道:“皇甫晴,你我認識了多少年,你應該清楚我的為人,我不是會小題大做的人。”

“……我明白。”皇甫晴像認錯的小孩,放慢了搖動摺扇的頻率,最後低頭看向躺在床上的獨孤麟奇,“我們不管這些事了,讓城主自己想去吧。”

獨孤麟奇微微點頭。實話實說,他也不想再經歷之前的痛苦,況且沈亞不是每次都能及時趕到。

“好了,”皇甫晴故作樂觀地揚起聲調,“都醒來就別一直賴在床上了。”他伸出手讓獨孤麟奇抓住,少年則借勢坐起身體。壓在身上的重荷已消失一空,他感激地向沈亞點頭,但醫女還為皇甫晴的危險舉動氣憤,她不滿地瞥了獨孤麟奇一眼。

“你們倆別到處亂竄,先在京城戒嚴,不知你們會惹出什麼事端。”

“放心,絕無可能。”皇甫晴微笑道,“露月,你先回去煙雨樓吧,我們以後再聯繫。別忘了,你如今已是秘教的一員,切記不可把我們的事透露給其他人。”

“請放心。”葵涼禮貌地頷首鞠躬,像對待客人一樣目送兩人離開房間。

沒走多遠,皇甫晴就悠悠嘆道:“看來事情很複雜。”

“是啊。”

使用智言指路的眩目感再次襲上大腦,獨孤麟奇不悅地皺緊眉頭,希望把痛感從腦海中會去。不過這需要一段時間,這次玄妙之力的使用給他造成了太大的負荷,即便沈亞將他治癒,痛感卻沒那麼容易忘卻。

“這下你打算怎麼辦?”皇甫晴饒有興緻地問道,“沈朔霞的身世同樣成謎,她成為恭蓮隊肯定與傾蓮公主有密切關係,你若還像奪得她的芳心,必定繞不開那個危險的女子。”

“我不知道……”

獨孤麟奇非常迷茫,他不遠千里就是為了見沈朔霞一面。他忽然頓悟,他在感情上是多麼幼稚,自己對她一見鍾情,就一廂情願地以為對方再次見到他也會墜入愛河,這是多麼可笑、幼稚的遐想?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那個稚氣未脫的亡族孩童——

亡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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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腦彷彿被閃電劈中,干擾思緒的瑣事在電光火石之間被融化。情思的無望差點將他推入萬丈深淵,差點忘了現在的自己究竟該因何而活。他偷偷看了眼皇甫晴,這個亦師亦友的謙玉公子是為了提醒他才這麼說的嗎?

“我要找到殺死族人的真兇。”

皇甫晴滿意地點頭道:“早說過,不要感情用事,別忘了你因何而活。”

獨孤麟奇用力按了按太陽穴。他一門心思想着怎麼接近侍女,卻忽視了肩負的復仇使命。多麼愚蠢的行為!他恍惚地停下腳步,回想來到京城前發現的諸多線索,他想起還在武當的將崑崙。

是時候和他聯絡了,如果能與他見上一面更好,不過他遠在武當,自己則在京城,相距千里實在不切實際。

“難得來到京城,”獨孤麟奇說道,“我想見見辜月。”

辜月既然在朝中混跡多年,說不定能知道些關於獨孤遠山的事。

皇甫晴聽後馬上回答:“當然可以,這段時間,估計辜月每天都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