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當初組建稅稽司的時候，誰都沒有考慮水戰的問題，畢竟只是征繳稅款的衙門，誰沒事兒到水上去幹什麼。
整個稅稽司都是關中漢子，從小到大就是在陸地上活動，誰沒事兒會跳到水裡面去。
正是出於這樣的原因，程處默帶人追了一段距離之後，只能無可奈何的放棄，留下一部分人防守灘涂，自己則帶人回去找陷在村子裡的杜荷。
一場戰鬥下來，十幾個護衛連同杜荷在內，人人帶傷，如果不是程處默及時用火藥彈吸引了大食人的注意力，下一次爆炸就是杜荷等人與敵人同歸於盡之時。
“怎麼樣，二郎，你沒事吧？”看着血葫蘆一樣的杜荷，程處默分開人群，衝上去將他扶住，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好一陣檢查。
“行了，別查了，就是胳膊上被划了一刀。”杜荷提線木偶一樣被程處默擺弄，疼的是齜牙咧嘴，拼盡全力把他推到一邊，抱着胳膊靠牆坐下無力的吐槽：“我說你什麼時候能穩當一點，別跟個孩子似的毛毛躁躁，照你這麼個檢查法，好人也給折騰死了。”
“你還好意思說，那麼多敵人，你不知道跑啊！讓他們追着那些漁夫直接殺進內陸，我們在後面把去路一堵多好，非要留下打什麼阻擊戰，就特么你帶那仨瓜倆棗能打什麼阻擊戰，虧你還有臉叫雙絕公子，腦袋被驢踢了吧你！”
確定了杜荷沒事兒，程處默長出一口氣，一邊給他檢查傷口，一邊抱怨。
這一戰可以說是稅稽司打的最慘烈的一戰，留下來的十五個人，除了杜荷輕傷之外，其餘十四個人，八個重傷，六個戰死。
看着隨後而來的醫官忙忙碌碌的檢查傷患，不時搖頭的樣子，杜荷受傷的右臂重重一拳砸到地上，牙齒咬的咯咯直響。
原本已經止血的傷口再次流出血來，急的程處默大叫：“你幹什麼，瘋了吧你！醫官，醫官，都特么死哪兒去了，我兄弟受傷了，快點過來。”
“不用。”杜荷看了一眼正準備過來的醫官，胡亂揮了揮手：“先去救治重傷員，全力救治。”
“你……”程處默眼一瞪，還想再說，卻被杜荷按住：“沒事，我這點傷死不了人，還是先救能救的兄弟吧，是我把他們帶到絕路上的，我對不起他們。”
望着那些半個時辰之前還跟自己吹牛打屁，如今卻睜着滿是不甘的雙眼，躺在血泊中的屍體，杜荷的心像刀扎的一樣難受。
掙扎着站起來，坐到那些死不瞑目的屍體邊上，伸出手慢慢將那一雙雙眼睛合上，杜荷再也無法抑制心中那份悲痛，仰天發出一陣不似人聲的吶喊，像是野獸的哀鳴：“啊~~~！諸君英靈未遠，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噗……”一口憋在胸口的淤血噴出，再看杜荷，已經軟軟的倒了下去。
“造孽呢這是……”程處默搖搖頭，將倒下的杜荷背起來，也不管杜荷能不能聽到，自顧自的嘀咕着：“你說你一個書生，幹嘛要帶人打這種絕戶仗，老子要是來晚一些，豈不是要給你收屍。”
“你不懂。”伏在程處默的身上，杜荷有氣無力的說道：“我們是稅稽司不假，但我們也是軍人，軍人的責任就是御守國門，在我們沒有死光之前，絕不能讓任何人傷害百姓一根汗毛。”
“可你救的人裡面，有一半都是僚人，他們……”
“所以我說你不懂。”杜荷哼哼着：“僚人也是唐人，羈縻州也是大唐的國土。羈縻州鬧事，造反，那特么是咱們的家事，可大食卻是外人，咱們關上門兄弟倆再怎麼打是家務事，大食人算什麼東西，他們憑什麼來插手。”
“行行行，老子說不過你行了吧，也不知道是誰，剛剛差點就死了，老子好心救人，卻還要被說教。”程處默滿肚子不樂意，一路背着杜荷向著駐地的方向走，因為擔心過於顛簸，沒有騎馬，就那麼一路走了三十多里。
杜荷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等到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睜開眼睛坐起來，發現床邊竟然跪着一個人，綁的跟個粽子似的。
這是幹什麼？想要鬧哪樣？
不等杜荷開口問，邊上抱着大碗正在吃飯的程處默解釋道：“這傢伙總覺得自己當了逃兵，一直想要自殺，沒辦法，老子只能把他給綁了。”
杜荷這才看出來，跪着的傢伙正是昨天自己派去報信的那個，心中頓時怒火中燒，一腳將他踹了個跟頭：“你特么有病是吧，老子昨天剛剛死了六個部下，你特么還來湊熱鬧！想死是吧，行，現在老子就給你一條船，你去給老子追那些大食人，追上了就去拚命吧，自殺，稅稽司沒有這樣的孬種。”
“九個，昨天晚上有三個沒熬過去，死了。”程處默放下手中的大碗，黑着臉說道。
杜荷的眼角抽了抽，沒有說什麼，只盯着躺在地上淚流滿面的傢伙又上去踹了兩腳：“狗一樣的東西，是老子派你回來報信的，逃兵，如果你是逃兵，老子現在屍體都涼了。艹，老子就不明白，手下怎麼都是你這樣的蠢貨，蠢貨！”
“哇……”躺在地上的士兵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將軍，死了，兄弟們都死了啊，只有我好好的活着，我，我對不起他們啊，如果我能跑的再快一點，他們都不會死啊！將軍，是我延誤了軍令，你下令砍了我吧！”
看着痛不欲生的士兵，杜荷心裡也不好受，抬起的腳又收了回來，彎腰將他從地上扶起來，解開他身上的繩子：“行了，別號喪了。這次的事情不算完，那伙大食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搞死他們。
現在，你出去通知兄弟們，老子只給他們三天時間，三天之後，如果還有人不會浮水，以後就留在嶺南吧，稅稽司沒有這樣的孬種。
記住，只有三天，三天之後，全軍開拔，窮搜南海也要把這伙大食人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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